迟聿是个难照顾的小孩。
严重营养不良、多梦易惊醒、过敏症频发,还格外内向寡言。路父从工作里腾出大量的时间陪他,更为他把路泽年的金毛犬送养了。最初的几个月,他把加班推掉,每晚都守在迟聿床边,等他安然入睡才离开。
刚来路家第一年,路泽年暑假去外地参加夏令营。路父怕他孤单,每周末腾出一两天,带他去野外观鸟。
最新款的相机,最高档的镜头,纯粹浪费生命换来的美丽瞬间……
这些东西对于迟聿来说,虚假得像在做梦。
他贪婪地享受着路楷正的偏爱和关注,对路泽年的愧疚也与日俱增。
他很清楚,自己分走了属于路泽年的东西。
即便成为同班同学,两人也几乎没什么交流。
路泽年开始学坏,在操场角落抽烟。
他大概自以为风流落拓,背影都是故事。但迟聿知道,他不过是母亲早逝、父亲缺位的可怜虫。
被发现后,路泽年毫无愧色:“告诉我爸去!去啊!”
迟聿说:“我不会告诉路叔叔的。”
路泽年反而更气恼,低声咒骂了一句。
说不定他是真心希望迟聿去告发自己,好让父亲多关心一下自己,但迟聿并不如他所愿。
“别再碰这些了。我见过吸烟得肺癌的人,胸腔一打开,整个肺都是黑的。”
“你他妈又不是大夫,还能打开胸腔?滚!”
迟聿并不滚,固执地站在原地,誓要盯着他把烟灭了。
路泽年不耐烦了,用力推搡他,把他按在墙边。扯开宽大的校服后领,准备拿滚烫的烟头碾上去,却发现那里早已布满了旧烟疤。
简直无处下手。
迟聿对他格外忍让,即便被搡倒了,也只是安静地伏在粗粝的墙上:“我妈妈就是肺癌走的。”
“……”
精致侧脸上一枚泪痣嫣红如朱砂,让路泽年想起父亲轻抚母亲遗照的场景。
“操!”路泽年不禁低骂一句。
路泽年内心深处并不喜欢素未谋面的母亲,连带着也讨厌迟聿。
谁规定从那个甬道里爬出来,就要对父母感恩戴德?
人应该有权利选择不出生,化在卫生纸里,烂在不见天日的下水道里,也好过独自面对这操蛋的世界。
“少在我跟前转悠,死短命鬼。看见你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