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裴景已经扶着沈清辞起身,随手寻了件披风,将沈清辞裹得严严实实。
行至殿门前,沈清辞又犹疑着停了步。
他怕黑,素来不到日落便早早窝在室内,已经很久没有在夜晚时出门。
裴景朝他伸出手。
“怕什么?朕在身边,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敢近身。”
见他仍是不动,裴景便推开了门。
一阵凉风拂来,吹散室内沉闷的气息和浓重的药香,如水的月华倾泻一地。
今夜月色正好,朗月疏星,映照得宫墙上都带着些微蓝的光泽,有浅淡的花香钻入鼻中。
不远处,有几枝开得正盛的红杏越过高高的宫墙,在月华下伸展,不时随着微风晃动,像是在向沈清辞招手。
沈清辞看了看红杏,又看了看裴景,裴景复又朝他伸出手。
他抿着唇犹疑片刻,终是搭上了那只手。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些微虫鸣的声响,文思殿是天子居所,殿宇绿植多庄重规整,景致算不得上乘。
裴景牵着沈清辞,一路向南宫而去。
景致渐渐由工整转为绮丽清雅,月华遍照,宫道上不时也有宫灯错落。虽是夜间,也显得清亮幽雅,并不晦暗。
南宫遍植花草,红绿相映,高低有致,花香渐浓,不时随微风送来。沈清辞觉得精神好了些,脚步也比方才轻快了。
即使勉强从文思殿出来,对黑夜的恐惧依然深埋在他的意识中,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精神紧张,他只能放任自己依赖裴景。
毕竟那人是天子,应当百邪不侵。
一路上,沈清辞一直紧紧抓着裴景的手,不肯放松分毫,行至此处,才终于松弛了些。他略微松开裴景,走到一枝红杏下,细细地轻嗅。
他觉得身上厚重的披风碍事,便索性解开系带,扔在一旁。
便只剩了一身单薄的春衫,沈清辞微微仰起头,任由春夜的微风将衣袍吹得轻轻拂起。
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如玉的面颊上笼罩着一层模糊的光。
沈清辞并不是从小就怕黑怕冷的。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
十二年前,那时他初入京城,也曾□□风流,时常聚集三两个朋友,月下饮酒赏景。
虽不敢“醉入花丛宿”,却也会饮至尽兴而归,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从康乐坊穿过寂静无人的街道晃到北街的僻静巷落,再小心翼翼地从角门溜入家中。
一不小心被父亲发现了,便免不得要挨一顿骂,却还是会为他递来一碗热乎乎的解酒汤,被吵醒的沈清鸢则在一旁咯吱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