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丰再也装不下去了。
退后几步朝其母重重跪了下去,似要把青石地板都磕穿:“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其母赶忙上前将他搀起。
相顾而视,李丰好大一男儿再也忍不住,俯首恸哭,声泪俱下。
其母轻轻揽住他肩头,摆摆手,将这间屋子周边所有下人全部摒退。
“没事,没事啊儿。”其母适才还神情恍惚,此时却是将所有杂念尽皆抛诸脑后,一边轻声安慰,一边轻轻拍着儿子后背。
“娘…是我害了阿父,是我主动把阿父给我的信都交给陛下了,孩儿不孝……”
“没事的…没事的,你能主动告发你父亲,于你父而言是好事,于我们一家而言…都是好事。”
在这个讲究『父为子隐,子为父隐,亲亲相隐』的年代,大义灭亲非但会被人戳脊梁骨,依汉律,还要坐牢治罪。
其母并不知李严究竟给李丰写了什么信,也不知李严最后会被天子治什么罪。
但对于儿子“离经叛道”揭发其父之罪,她并没有悲伤愤怒,反而表示理解与宽慰。
李丰终于止泣,他没想到,他从来柔弱的母亲面对如此剧变竟会这般平静宽和。
“你父自恃功高望众,又是先帝托孤重臣。
“常谓自己为大汉建功立业,戍边守境,功业天下无两。
“却不得志,为丞相及一众宫府重臣所排挤。
“名曰戍边,实则流放,遂常怀嫉恨于朝廷。
“有此嫉恨倒也寻常,你父却不知收敛韬晦,反而常将胸中愤懑嫉恨宣之于口,恨不能人尽皆知。
“你娘我早就料到会有这天。
“只是…确实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
“也没想到,儿你竟会助陛下一臂之力。”
李丰愣神。
许久之后,讷讷出言:
“阿母…在成为陛下侍郎,与陛下昼夜相处前,孩儿一直是坚定站在阿父这边的。
“彼时孩儿也以为,确实是丞相与一众宫府重臣在排挤阿父,故意让阿父远离中枢。
“但随着跟在陛下身边的时间越来越久,随着与陛下、与丞相、与赵老将军这些人面对面近距离接触的次数越来越多。
“孩儿渐渐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会像父亲,像我,为了所谓功名利禄去蝇营狗苟、苦心钻营的。
“如今丞相远在关中,陛下又要往白帝守大汉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