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记得,他下山那天,师父啥也没说,就给了他三炷香,让他给祖师爷磕了头。
临走前,他跟俺说,他爹娘早几年给他寻了个媳妇,过门但没洞房,但他得先回去一趟,给家里留个后,不然就是不孝。”
陈小苗说到这,眼眶又开始泛红:“俺当时就觉得他们这一走,山里头好像都空了一大块……
没想到,真没想到,小谷哥的后人如今会在江城附近安家。”
陆远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一个鲜活的、有血有肉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慢慢勾勒出来。
一个性情刚烈的年轻人,在国破家亡之际,毅然决然奔赴战场。
临行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身上,留下一点血脉的延续。
车子下了高速,又在坑坑洼洼的乡道上颠簸了近一个小时,导航终于提示“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安桥镇。
地方比陆远想象的还要破败一些。
街道狭窄,两旁的建筑大多是两三层的砖混小楼,墙皮剥落,露出里头暗红色的砖块。
街上几乎看不到年轻人,三三两两聚在墙根下晒太阳的,都是些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眼神浑浊,动作迟缓。
整座小镇,都弥漫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暮气。
陆远把车停在一家挂着“家家福超市”招牌的便利店门口。
说是超市,其实就是个大点儿的杂货铺,门口摆着几台落满灰尘的冰柜。
他推门下车,对副驾驶的陈小苗道:“你先在车里坐会儿,我去找人问问路。”
“中!”
陈小苗乖巧点头。
便利店里光线昏暗,一股子烟草和劣质香精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柜台后面,一个穿着灰色夹克、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一边看手机短视频,一边嗑着瓜子。
“老板,买两瓶水。”
陆远从冰柜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放到柜台上。
男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指指旁边二维码:“扫这个,一共四块。”
陆远付了钱,没有立刻走,而是随意地开口搭话:“老板,跟您打听个事儿。”
“说。”
男人吐掉嘴里的瓜子皮,视线依旧黏在手机屏幕上。
“咱们镇上,是不是有户姓周的人家,最近上了电视?”
这话一出,那老板总算有了点反应。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陆远一番,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