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停顿,他朗声道,“所以,欲速克江南,唯行十字要诀——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此话一出,满座皆静。
但众人非但没觉得这建议有多么精妙,反而都认为李奕的言语过于不切实际。
皇帝都已经御驾亲征回来了,哪里还有什么首战?
更别说还想要仅靠一场战斗就打垮江南……若真有说的这么容易,大军何至于无功而返?
柴荣眸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追问道:“卿所言‘首战即决战’,可有具体方略?”
别人怎么想不要紧,但他确实被李奕的话勾起了兴趣,因为他想要的就是速战速决,在短时间内消除南边的威胁。
然后腾出手来解决中原北边的心腹大患——北汉和契丹。
李奕执礼道:“臣所言首战,并非是说初战,而是指关键之战,直面敌军兵锋,以强击强。“一战定乾坤”也不是只靠一场战斗就击败江南,而是要找出能将其一击致命的地方。”
他走到悬挂的大幅舆图前,手指精准地落在寿州城的位置。
“若依常法,屯重兵于城下,日日对耗,耗的是我大周的粮草,是我大周的锐气,消磨的是我军求胜之心!”
“而伪唐赖以为命脉者,水军也!我军陆上虽强,然淮水纵横,水寨密布,我军舟师薄弱,难以控扼水势,故刘仁赡能凭河坚守,涂山军寨能阻我粮道。同时遣战船水军来往江河,我军只能望河兴叹。”
“此次南征最大之憾,便是不能破江南水军。而当务之急,陛下早已洞悉先机——大造战船,训水师于汴水之上。”
说着,他又指了指图上汴河的位置。
“韩都虞候奉旨于汴水之侧开凿船坞、营建码头、挖设池沼引水操演,此策极为紧要。臣于东京已见证其进度,开春后更当督促加急。需集大河南北能工巧匠,不拘常例,重赏激励,务必在数月之内,打造一支能在内河与伪唐一争长短的水军!”
“并全力保障淮水、汴水漕运畅通无阻。沿途征发州县民夫,化雪开河,牵船行舟,务必在春汛之前,积蓄足够的粮秣兵甲,囤于前线!”
柴荣目光锐利,微微颔首:“卿言甚合朕意。水师是破唐之钥,断不可缓。”
李奕继续道:“寿州乃淮上重镇,刘仁赡老谋深算,深得军民之心,短时强攻难下。若在来春继续顿兵坚城之下,恐重蹈覆辙,徒耗钱粮,挫我锐气。不若以精悍之师继续围困,使其动弹不得,并不需要强行攻打。”
“同时另遣一支战力卓绝、精于长途奔袭的劲旅,避开寿州坚城,兵锋急转东上,直扑濠、泗,强攻楚州,威逼海州。让其没有余力去援救寿州。”
王朴眉头紧锁,忍不住起身:“此路必经之地甚多,唐军水师可沿淮水袭扰粮道,且长途奔袭,若受坚城阻击或后路被抄……”
李奕沉声道:“王公所虑极是。然此正是破局关键——动敌之必救,让敌军与我军正面交战,使其无暇北顾。”
他的手指划到滁州方向:“以臣愚见,江北诸州的要害非滁州莫属,此地乃李璟伪都金陵之门户。若是拿下滁州要地,既可威逼伪唐都城,又可东进扬州。一东一西两都府,皆是江南富庶之地。”
“而想要拿下滁州,最大阻碍便是伪唐皇甫晖部,此人乃中原悍将,投奔江南之后,受到重用,他的本事毋庸置疑。当以一路强军,直趋滁州,与那皇甫晖正面决战!”
“李璟懦弱多疑,其宠信的陈觉、冯延巳之辈,弄权于内,畏威于外,只求安享富贵,不思进取。伪唐国内,论起军阵战事的经验,能与皇甫晖比肩的甚少。一旦将其击溃,于伪唐军心有莫大的影响。”
他停顿一下,加重语气:“这正是我军扭转地利不足的良机!唐军以水网分割我军,使我陆战优势难展。我则以主力精兵一部急趋其心腹之地,迫使其离开水网、要塞,入我陆战之瓮!”
“大军奔袭,粮道虽长,却可令余部提供侧翼牵制,由水陆两路短距接济,较之远从寿州一线运输,更近便利。若能得水军配合袭扰牵制淮河下游唐军水师,则胜算更大。”
“制敌于出其不意,反常理而行之,专攻其兵力雄厚之东线。李璟必想不到我军敢孤军直插他东都腹地!”
“一旦我铁骑神兵突至扬州城下,兵锋威胁伪都金陵,李璟必然震恐万分!其江北防线核心即在金陵左近。”
“届时,他唯有三个选择:其一,拼尽全力,抽调江北各州重兵,东援扬州!但此举必将使寿州以西及沿淮一线唐军兵力大大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