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辅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听到赵普的这话,他立马就明白其中的意思——刘词临终前虽举荐了三人,但朝廷并没有授予职司,而是让他们入李奕的幕府。
也就是说,他们三人只能作为幕僚,协助主帅处理军府事务。
但眼下他们的主帅,只是遥领节度使的荣衔,而并不实际掌控藩镇……甚至就连昭武军的辖地,如今都不在周国的境内。
他们作为军府僚佐,又能处理哪门子的事?
楚昭辅尚未答话,王仁赡却已抚掌笑道:“则平老弟此言未免过虑。纵使军府之事尚无差遣,然李都使身兼朝廷要职,总有用得上人手的地方?若能得李都使青眼,一纸荐书胜过十年苦熬,何愁前程不济?”
楚昭辅闻言捻须颔首:“仁赡此言鞭辟入里!你我既非庸碌之辈,何须效市井之徒汲汲营营?只要勤勉忠持、踏实做事,总会有发达的那一日……”
正说话间,廊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人立马噤若寒蝉,屋内也随之陷入沉寂。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洞开处见到那署吏,只听他道:“李都使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清越笑声破空而来,恰似玉磬击碎满室凝滞。
“难怪今日在衙前见到喜鹊绕枝,原道是吉兆应在此处,从西边而来三位贤士啊!”
霎时间天光晦暗,但见一道伟岸身影堵在门口,腰间金鱼袋随动作轻晃,映得紫袍上银丝孔雀纹熠熠生辉。
来人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生得隆眉广颡,状貌伟然,一双炯炯虎目顾盼生威。颌下的短须被修剪得齐整,但或许是岁数未到,胡须看上去不太明显。
赵普几人虽未见过李奕,但见到对方的魁伟气势,立马就猜到眼前的是谁。
“末将王仁赡……”“属下楚昭辅……”“属下赵普,拜见节帅!”
王仁赡连忙站起身,三人一齐躬身行礼。
李奕微微抬手,面带和煦笑意,温声道:“诸位一路风尘仆仆,实在辛苦,不必多礼。”
他迈步走进了官房内,同时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
赵普面容方正,身形挺拔,穿着一身青色圆领襕衫,腰间紧束的蹀躞带上悬着一块玉饰。
王仁赡则面皮微黄,下颌蓄着虬鬚,目光精亮,身材颇有些精壮,显然是行伍出身。
而楚昭辅看上去最显老,他身形瘦削,一袭洗得发白的蓝布直裰,双手拢在袖中,面容平凡得如同田间老农,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古井。
待与赵普、楚昭辅和王仁赡见过礼,李奕亲自引三人入座。三人略作谦让,便依言落座,但表现的十分恭敬。
李奕端坐于主位之上,指节轻叩案几,面上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他目光在三人面上一一扫过:“久闻三位贤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方知传言不虚。这些日子在大梁城中,我左盼右望着三位前来,若不是诸多公务缠身,恨不能亲往京兆府相接。”
这番话他说得行云流水,言语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在某些经验不足的场合,人就会不自觉地跟着所见所闻模仿。
李奕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