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都使请看。”随行的工曹官员指着石料道,“这些条石都是从管城石场运来,每块都按照韩都巡检要求的尺寸凿制,长短误差不超过半寸。”
李奕蹲下身子,指尖抚过石料上细密的凿痕,不由暗自惊叹——在没有机器辅助的年代,靠着世代相传的经验和手艺,匠人们仅凭双手就能有如此精度。
李奕望向汴河上的大船,忽然问道:“这些石料,从开采到运送,统共要经多少道工序?”
工曹官员解释道:“工序倒是没多少,但耗费的时间不短。开山取石要半月,粗凿成型又半月,水陆转运再要半月……这些石料是第一批送抵开封的,后续起码还要送四五批,才能勉强够筑城所需。”
李奕闻言不再多说什么,静静望着汴河畔的忙碌景象。
但很快他的思绪却转到另外的事情上——昨日符二娘进宫探望郭宗训,从内侍瞿泰处得到了皇后符氏的回信。
符氏在信中表示她的病情已无大碍,正在颖州修养调理,让自己的妹妹不要担忧,只管安心在东京待产。
关于皇后的身体情况,前几日传回开封的奏报里,也稍微提及了几句,不过也仅限留守东京的几位文武知情。
同时皇帝在颍州陪伴了皇后七八天,也已经动身返回前线,战事的进展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而符氏除了书信之外,还让人带了口信,通过瞿泰之口传达给李奕。
口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可是却有些耐人寻味,因为符氏只说了八个字:办好差遣,简在帝心。
李奕仔细琢磨了一番,隐隐明白了符氏的意思。无外乎让自己安定心思,不要只惦记着上战场立功,从而轻慢了皇帝交代的差事。
其实在皇帝御驾亲征之前,符氏召见符二娘的时候,也表达了差不多的意思。
李奕不明白皇后为什么又要再特意让人带口信强调一遍?
对于符氏的心思变化,他自然是猜不到的,但这些事不用符氏强调,李奕也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骚动传来,打破了李奕的思绪。
只见一块条石在搬运时失了平衡,役夫们全都反应不及,眼看就要砸向人群。
李奕立马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抄起地上的撬棍抵住石块,大喝一声:“稳住!”
周围役夫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将条石重新固定。
“俺、俺……”
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役夫,顿时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单薄的身子抖若筛糠,嘴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一个劲的磕头。
如同连锁反应一般,瞬间周围的役夫跟着跪倒一片,个个俯首贴地不敢言语。
大伙儿虽不知面前这位魁梧壮硕的年轻将军是谁,但对方带着一大帮凶神恶煞的随行护卫。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府老爷们,在他面前也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对方定然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与此同时,负责监工的几名军卒也吓得跪地请罪。他们和役夫们不同,对于李奕的身份,他们自然清楚的很。
“李都使神勇……”随行的工部官员连忙上前,胆颤心惊的擦了擦冷汗。
“够了,都起来吧!”
李奕眉头微蹙,随手丢掉撬棍,目光在那少年役夫身上停顿。只见对方身材瘦弱,根根肋骨清晰可见,面容一片菜色,明显是营养不良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