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刘荣提及此事,窦婴自是当即含笑点下头。
斟酌一番用词,才隐晦说道:“陛下少年热血,权谋手段至刚至阳;”
“而在陛下之前,先是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三年,孝景皇帝在位六年。”
“——前后足足三十年的时间,我汉家的天子在面对匈奴人时,都奉行虚与委蛇、忍辱负重的阴柔之策。”
“三十年呐”
“放在民间,便大抵是一农户男丁的一生……”
···
“陛下少年即立,血气方刚,主行霸道,又明显有别于太宗、孝景两代先帝的王道。”
“朝堂内外一时不适,也实属人之常情。”
“毕竟我汉家,可是太久太久没能在匈奴人面前,挺起腰杆子说上一句话了……”
“弯了三十年——甚至自有汉以来便一直弯着,足足弯了五十来年的腰杆子,突然一下挺直了,自也难免有人反应不及。”
“甚至于有些人,打自娘胎里蹦出来的那一天,腰杆子便一直弯着,便以为我汉人的腰杆,他天生就该是弯着的!”
“对于这种人来说,让他把腰杆挺直,不亚于让倒着走路,站着睡觉……”
窦婴嘴上说着,面上也不忘做出一副‘国有雄主,不胜荣幸’的模样,甚至还满是舒坦的长呼出一口气。
却见一旁,听闻窦婴这番隐晦的应答,刘荣却是嗤笑着侧过头,以异侧手的食指,隔空朝着窦婴点了又点。
点的窦婴都有些端不住,带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低下头去,刘荣才含笑摇头,将目光从窦婴身上收回;
遥望向远方,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与其说,朕主行霸道,至刚至阳,倒不如说朕年少智短,没能学到太宗皇帝、孝景皇帝的高明手段。”
“——不具备老辣手腕,这才像个愣头青一样,妄图快刀斩乱麻;”
“实则,却是为了一时之快,而为宗庙、社稷,埋下了不知多大的祸根……”
一番明显是在批评自己,或者说是在承认错误的话,刘荣说出口来,却莫名带上了一抹嘲讽意味。
嘴上故作唏嘘的说着,刘荣也不忘悄悄斜过眼,微瞥向身旁的表叔窦婴。
但凡有第三人在场,看到刘荣这幅模样,都会当即明白:刘荣先前那一番自我批评,不过是在钓鱼执法,想要看看窦婴的反应而已。
窦婴自然看不到身体斜前方,隐隐背对自己的刘荣,正斜着眼不着痕迹的打量自己;
可窦婴也隐约能明白:当今天子荣,从来都不是会主动承认错误的性子。
非但当今刘荣不是——从太祖高皇帝刘邦,到太宗孝文皇帝刘恒,再到先孝景皇帝刘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