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只道是寻常赌桌上的口彩,却不料竟藏着这般机锋。
他脸上神情不变,只淡淡道:“原来如此。”
张氏商人见他不动声色,只当是自家这番解说搔着了痒处,更是来了兴致,嘿然一笑道:
“还有呢!真人可还记得,那日钱大海将一个小乞丐打发走后,曾对着伙计抱怨,说什么‘把后院那块新进的上等羊羔皮给我看好了’,这番话其实也另有乾坤。”
陆沉渊双目微眯,问道:“此话怎讲?”
张氏商人道:“这话,却是说与那几个邪修听的。‘风大’,指的是左近有镇魔司的眼线,须得谨慎行事。”
“至于那‘上等羊羔皮’,于咱们这行话之中,指的便是根骨纯净、可作祭品或是鼎炉的极品货色。至于最后那句‘看好了’,便是警告那几个邪修,后院那人,是他钱大海自家的物事,旁人莫要乱打主意。”
他说到此处,不由得偷偷觑了陆沉渊一眼,心中暗自庆幸。
谁人不知,当时后院之中,住着的便是眼前这位真人与他那位风华绝代的师父?
陆沉渊听罢,默然不语。
他心中早已料到七八分,此刻得了证实,那份滋味,却也说不出的复杂。
钱大海,钱大海,你一心要将我当作祭品,却又为何要与我说那孙女之事?为何要与我指点破敌之法?
你的那碗热茶,递给我的油条,莫非当真是那断头的饭食么?
他心中自嘲,面上却不露分毫。
那张氏商人见他沉默,只觉周遭空气都似凝固了一般,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他忽地想起一事,连忙自怀中摸出一本油渍斑斑、页脚卷起的小册子,双手奉上,道:
“陆真人,此乃小的这些年行走江湖,自家摸索记录的一些切口行话,虽是粗浅,却也颇有几分用处。您若不嫌弃,还请收下,权当是小的孝敬了。”
陆沉渊瞧他这般上道,倒也省了一番手脚,那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也未推辞,便将那册子接了过来。
片刻之后,陆沉渊又问道:“那李真人呢?你又知晓多少?”
张氏商人闻言,连忙摇头,苦笑道:
“李真人的来历,小的便当真不知了。只晓得他于圣门之中,地位似乎十分尊崇,似是来自某个极为神秘的派系,非常人所能窥探。”
“此番来这镇海川,想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办。只是他既是掌灯人,便免不了要食些血食,是以才命我等为其物色准备……”
他越说声音越低,心中那份不安愈发强烈。
李真人是掌灯人,眼前这位陆真人,瞧来亦是此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