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沈洵舟的确带人去了两条路,一条去往西市古锣居,一条去往东市碧水巷。正是对应她指出的两处地方。
崔珉笑起来,身体靠近,一副缱绻模样:“那便是我错怪阿萝了,别生我的气。”
一张眼熟的绣帕被放在宋萝手心,他勾住她指尖,揉了揉:“把这张绣帕放进裴勋定的绣品里。”
这是藏有城防图的绣帕,宋萝亲手所绣。她垂下眸,捏皱了帕上的海棠花:“好。”
崔珉白净的脸上,酒窝渐深,蕴起一团阴影,亲了亲她的指尖:“大业将成,待我们死了,就合葬在一个棺椁里,还有你妹妹,我们死了也要做家人。”
他声音愈发轻柔,宋萝听着像是阎罗来锁魂,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真是个疯子。
谁要和他合葬,若真死在一起,恐怕也是因逆贼之身被斩首,尸体被一同丢在乱葬岗。
她心想:他要死就自己死,想死赶紧去死,还想拉着自己和幼妹陪葬,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要杀汴州刺史李维川,崔珉给了他的踪迹,他白日混迹在人多的东市酒楼,酒楼宵禁不歇,他也再没出来过。
但想让他出来,手段有很多。
绣坊内。
宋萝心不在焉地绣着衣上金鸟,眼下青黑,打了好几个哈欠。
“阿萝,我也好困。”许珍珠放下绣针,揉了揉眼睛,眼角通红,“咱们都赶了好几日的工了吧,好累,好想睡觉。”
“就是啊。”另一个绣娘神色蔫蔫,差点让针扎了手指,“裴大人催得急,钱是让九娘拿了,苦的却是我们。”
这间绣坊虽大,却只由一人管着,便是九娘。这绣品本来是半月后才交货,前些天九娘收了加急的银两,便死命地催她们绣,生生将绣完的日子提前到了两日后。
这是一件衣裳与两块绣帕,衣身以轻纱制成,如云如烟,却要在上方仔细用金线绣成鹤、鸟、雀三种纹样,再取银线绣上云纹,整整三层。
而这绣帕却是更为精妙,一张以海棠花作底,颜色鲜丽,辅以青竹相衬,另一张却以青竹作底,颜色素雅,辅以海棠相衬,单看是看不出的,唯有两张比对在一起,方能发现其中的心思。
犹如一对同心佩。
“我前几日在衙门,辛苦你们了。”宋萝捻了根金线,穿过绣针,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已晚,你们先回家吧,剩下的交与我。”
许珍珠实在是撑不住了,两眼昏昏,马上就要闭上,抱着她蹭了蹭,圆圆的脸软得像个包子。
嘴里却道:”我不走,杨姐姐先走吧,我留下来帮阿萝。”
“你们俩都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行。”宋萝扶着她的脑袋推开,仔细看了看金鸟的尾羽,补了几针。
另一位绣娘将珍珠拉起来:“行啦,你就相信咱们绣坊第一绣娘的手艺吧,她绣起来比我俩加起来都快,回家回家。”
许珍珠软软倚在她身上,艰难地睁眼:“好吧,那我们走了,若绣不完别逞强,我明天早些来。”
她俩的脚步声远去。
宋萝收起最后一针。两张绣帕放在绣桌上,崔珉给她的那张藏着城防图的绣帕在腰间口袋,口袋里还有一只精巧的弩弓。
夜色深沉,即将宵禁。
她按了按弩弓,出了绣坊,直奔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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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卫中郎将祁卓玉,赶在天黑前进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