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樱连忙示意那人少说两句,陈锦时最不爱听这话,再说,谁小时候不调皮了,长大了谁又爱听这种话。
陈锦时却举起酒杯,嘴角微微上扬,眼尾盛着浅浅的笑意,对沈樱道:“陈锦时自然也当,涌泉相报。”
待窗外的日头落得只剩些余晖,陈济川与几位老友道别,沈樱站在廊下送客,陈锦时递来一件披风。
她接过披上,从外面请来的仆妇们在收拾杯盘,他走到她身边,手里捏着个桂花糕啃,见她望着庭院出神,递过一块。
她轻轻摇头:“多谢,我不吃。”
陈锦时怔了怔,收回手。
她也微怔,她以为他会强迫她吃,至少不会就这样罢休。
她侧头看他,只一眼,视线便被他捉住了,怎么会有人的目光像一条绳子,一旦对上,便被牢牢攥住。
她轻轻躲闪,他问她:“我真有那般调皮,那般让你苦恼吗?”
沈樱一怔,她其实没什么苦恼。对他,她不过尽力而为,并非是,他把自己作死了或是作废了她就活不下去了。
但她尽力阻止他变成那样,把他往好的方向带,现在看来,成效明显,她挺满意的,既然如此,不好听的话就不必再说。
她轻轻摇头,笑着道:“没有的事。”
接下来的时日里,陈锦时没怎么往书院去,偏偏书院里的汪山长现在顶不敢管他,府里便没有察觉这件事。
他每天辰时出门,申时末回家,正常向她请安,偶尔到她铺子里去,她便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哪里知道陈锦时日日在演武场上舞刀弄棍,学业已经荒废不少时日了。
陈济川再次病倒,来得猝不及防。
沈樱给他把了脉,走出房门,朝陈锦行摇了摇头,避着陈济川与他低声说:“一到三个月。”
陈锦行眉眼耷拉下来,脊背稍稍弯了一些,其实这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陈济川早年间肺腑受损,胸膛上和腹部都有洞穿伤,从武虽然给他带来了无上荣耀,却也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也因此,陈济川宁愿家里生生世世都是平民,也不想让孩子们从武。
陈锦行缓了一会儿,安慰沈樱道:“阿姆,咱们早有准备的,一切如常进行,好吗?”
沈樱点头:“好。”
棺椁是去年就备好了的,陈济川能多捡一年,也该高兴的。
陈锦时从城郊急匆匆赶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身上全是在石子地上沾的灰。
“阿姆——”
他见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园子里的树下,往常他每日回来时,都是她与父亲一同坐在树下的场景,他们总有谈不完的话,一个在摇椅上摇啊摇,一个在一旁做针线。
往常最看不惯的场景,此时却叫他巴不得再多看几眼,最好一辈子都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