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终于冷笑一声。
打?
方才冲动出手,已经吓了她一跳。他以为他顾怀瑾竟是如他一般,只顾自己爽快、不顾他人感受的轻狂小儿?
他转开目光,面色平静无波,回身上了岸,雪衣墨发在水里迤逦开来。
上了岸,站在桥下,遥遥朝她伸出了手:
“皎皎,过来。”
她心里一动。
皎皎?
李玄白冷笑一声,当着他的面要带走他怀里的人,这是拿他李玄白当死人呢?
“少掌门要我的人?”
顾止笑而不语。
李玄白笑,“马上要娶妻的人了,你也好意思。不是说衡山派的小女儿挺合你意的吗?怎么?不赶紧回去答复小姑娘那些情书,再过一会,人家说不定杀上山来了。你猜师父会不会容她上山?”
顾止:“我答应择日下山,无非是师叔之命,不得不从,从来没有什么中意不中意之事。”
虽然是对着李玄白说,可是却分神出来,眸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这样,说着话,忽然若有若无地同她对视一瞬。
一瞬间的目光交错,她总觉得他有话要说。
“不得不从?”李玄白懒洋洋歪了歪头,抱起肩膀,“我还就听不得‘不得不从’四字。有什么不得不从的?师父是拿绳子绑了你?蒙上你眼睛拿麻袋套了你?抑或下药迷翻了你?不还是你顾怀瑾自己愿意。”
“若说师父之命,我还真就不信,一山掌门唯一的儿子,你说不要,师父能拿你怎样。即便是少掌门之位,你要想放,有什么不能放的?或者又要怪山上人言可畏?”
笑了一下:
“我在山上可是惹祸惹惯了的,也从没觉得狗屁人言能奈我何。说到底,被师父压成那个样子,还不是你顾怀瑾自己选的。若我这个脾气,这般要挟我,你试试看?”
顾止只是站在岸边,一言不发地听着。
脸色依然平静无波。
但南琼霜不知怎么,竟发觉他站在那里,那般脆弱勉强,仿佛一尊裂纹满身的白瓷菩萨像。
悲悯、哀伤,总想渡人却无暇自顾,最终力有不逮,反被他所庇佑的众生嘲讽脆弱不堪。
她忽然想起来,方才,菩提阁内,她因烤鱼之事被李玄白牵连,顾止显然是生气的,可是,宋瑶洁目眦欲裂地冲过来时,他竟然还挡在李玄白身前。
他性子素来太好、太少私心,以至这些人无所顾忌惯了。
她不耐道,“你说的过分了吧?”
李玄白错愕望向她,第一瞬间甚至是疑惑,接着才是震怒,“老子说错了吗?!他一个要下山娶妻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南琼霜一时语塞,偏开眼去。
这时,才发现,那岸边一句话说不出,却仍然艰难立在那里的、孤零零的身影,垂下的长衫雪袍里,似乎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殷红。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