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秦桧一语来:“却是就这般去,除非天大的好运气,否则,小婿我大概也就止步于此了……许来日,还当是十万八千里去贬!怕是连自己都照拂不住,何以照拂妻弟众人……”
“嗯?”王仲山并不是诧异,只是心中有些慌乱。
秦桧自是又道:“福祸自古如此,福之所倚,祸之所伏。昔日太上皇复辟,只以为要造弄,却是燕王保了我下来,那自是福气。而今,我……岂能不是燕王之人?来日若是燕王失势,刚才也说,燕王在这东京,又哪里有什么势力呢?那些朝廷的门道,许燕王见都没见识过几回……燕王啊,就是功勋太大,崛起太快,根基太浅……入京之时,那自是暗流涌动,凶多吉少,小婿没有什么倚仗之人,自也就在这东京待不久了……”
“你说的这变局……”王仲山在叹息,再道:“你想说……此番当竭尽全力为之?做成了,又能有什么好处?”
“做成的好处就是太多,第一,燕王名望更隆,天下人,百姓间,自是名望无以复加,乃至军中,更是人心所在。第二,咱们本也无路可走,搏这一回,不成,也坏不到哪里去,不外乎还是小婿贬谪他乡,岳父自也还是那富家翁的日子过着,一旦成了,那燕王本在朝中无用可用之人,往后什么事,燕王第一个想到的自是咱们,咱们自就成了燕王在京城里的势力,且燕王携鼎定四海之功回朝,天子再如何,也当表面上与之加恩宠信,天子不论想做什么,也只会是背地里的手段……那程万里哪里是能当宰相之人?”
文人士大夫,都已然到了朝廷最核心了,谁人不想当个宰相?
御史中丞的权柄才刚刚有过感受,谁又愿意转头去,又成了宦海沉浮的挣扎之人?
还有一点秦桧没说,也不好说,也不用说……
天子岂能不忌惮燕王?燕王如今,何等之威势?大军在手,钱粮自有,奔走效死之辈数不胜数……
王仲山眉头紧皱不解,心中先有自问一语,这般世事,来日倒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口中再问一语:“如此,可就真一条道走到黑了!”
“无甚,又不像前朝那般要抄家灭族,再不济,我等往远处州府去终老就是!”秦桧再是一语,也是这大宋朝,政治斗争,那是一点人命都不涉及……
败了也就败了,大不了不在京城里待着了。
秦桧自己,倒是真摆脱了头前刚接到信件时候的无措,此时,思路越来越清晰。
王仲山终于慢慢站起身来,只道:“这件事,还真不好做,这般……昔日那些情分所在,我去走动一二,许还有几分脸面,但脸面不多。而今是你的脸面大了,有一个算一个,我还是都去走走……然后呢,御史台里的那些御史,自有你去……礼部许多人家,我去,谏院你去……还有两人,一个刘延庆,一个程万里,刘延庆其实好说,你走一趟,程万里,我当要与他好好说项一番,此时此刻了,当万万不能有那推脱侥幸之心……”
秦桧自是点头:“好,那就这般,昔日里,还有一帮太学生,其实都不错,以前他们就有过上书之事,此番许还能再用,其中陈东之人,最是刚正,也通情达理,昔日对燕王,他也有敬佩其中!”
“嗯……小报也要刊一刊,你亲手执笔,写一篇《女真论》,就按照燕王信件之语,整合润色来论战事,论他个十胜十败来……”
王仲山自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婿,文笔之道,那是很有才华的……
“好!”秦桧也是心中越来越有底了,复杂之事,便是一定要与人商量,如此,才好理清脉络。
脉络一清,那就担忧皆去。
“说做就做吧,速速着手,燕王想来是不会退兵的,那就是要抗旨,咱们得在燕王抗旨的消息传回来之前,把这件事弄出个甚嚣尘上!”
老有老的好,王仲山此时的思路,竟是比秦桧还要清晰一分。
秦桧已然起身:“还是岳父周到,那小婿这就去办!”
“出门,一同出门!”王仲山也不拖沓。
王仲山第一个要见的不是别人,正是程万里,其他人都不难,都是其次,唯有程万里最重要,程万里若是关键时刻能顶得住,那定是事半功倍。
此时此刻,程万里自是在政事堂里安坐,他每日上值还是很勤奋的……
却是王仲山并不去政事堂见他,而是到程万里家的门口去等。
直到程万里下值回来,才在惊讶之间把王仲山请到了屋内。
寒暄许多,又是吃茶,又是问候身体康泰,又是拉一拉关系,拉关系不免也就要拉到燕王身上,还要忆苦思甜一番,程万里昔日郁郁不得志,而今如何如何……
倒也是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