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人形蜷伏在灌木丛里,玄色劲装,发散乱地垂在脸侧,身上染满了暗褐色血迹。
容宁唇色倏白,惶恐后退两步,死死抱紧怀中包袱。
她不敢细看,更不敢靠近。
自乱世起,死尸常见,受伤的,装死的,图谋不轨的,她听得多了。
她心头蓦然一紧。
可她终是低下头,转身,步伐比来时更急。
她再没回头看那人一眼,匆匆转回乡道,往邻村跑去。
容宁一口气跑回了乡道,穿过那片泥泞湿滑的土路时几次险些滑倒,幸而手里的包袱拢得紧,到底没沾上泥污。
她气喘吁吁地赶到邻村,日头才将升不久,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空气中混着饭香和泥土气味。
她敛目吐气,努力平稳气息,抬手整了整鬓发,方才走到王婶家门前,抬手轻轻叩响了门板。
“谁呀?”王婶一边喊一边开门,一见是她,立刻堆出满脸笑来,“哟,容妹子!快快快,进屋进屋!”
容宁勉强一笑,被王婶一手拉了进去。
屋里已有些蒸气腾腾,王婶的闺女正坐在炕沿上绣花,听见动静忙起身相迎,笑得一脸羞赧:“是盖头么?”
容宁将包袱搁在桌上,小心拆开。
一袭红盖头被她从包袱中缓缓抽出,绣着一对鸳鸯戏水,针脚细密,线色过渡自然,几乎看不出丝毫生硬破绽。
那一对鸳鸯羽翅翻飞,活灵活现,几欲飞出绣布。
“我的天呐。。。。。。可真是巧手哇!”
王婶欢喜得眼都笑弯了,抱着盖头左看右看,连小秀也红着脸捧着瞧,眼里满是喜欢。
“娘,这个戴上,真能福气一辈子吧?”
“那可不!”
王婶乐呵呵应着,过了一会儿却迟迟没去摸钱袋,只笑着看了容宁一眼,“哎呀,容妹子啊,你看你又不是外人。王婶我家也不宽裕,你这价钱。。。。。。可能不能给亲戚一样再便宜点儿?”
容宁眼睫垂着,声音却稳:“婶子,我这两天连夜赶工,眼睛都绣花了。盖头是给你闺女出阁戴的,讲的是喜气,不能做得敷衍。这价。。。。。实在便宜不了了。”
王婶脸色顿时微微一沉,转而笑了笑,压着声说:“你一个女人家家守着空房过日子,也不容易,我不是想帮你寻条出路么?”
“我们村那个打铁的铁匠,不大不小三十出头,前几年死了老婆,自己也单着,力气又大,人也老实,不比你那瘦书生强?”
“你要愿意嫁给他,包在婶子身上,以后什么绣不绣的,哪还用得着你操这份心呐?”
容宁听着,唇角动也不动一下,只道:“我不找男人,也不能便宜。”
“婶子,我是真缺钱。”
王婶被她这般冷冰冰一句噎住了,脸上挂不住,干咳一声,拉着腔:“你也不小了,光靠这针线活,能撑几年?”
“你那男人都失踪三年了,一封信没有,你还想着攒钱去找他啊?叫我说呀,早死了。。。。。你一个小寡妇,干嘛还吊着呢?”
“你这年纪轻轻的,就非他不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