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甚至还很轻地笑了一下——要知道,整个第一军团都知道洛厄尔少将的笑容实在罕见,分明长了一张在帝国都排得上号的美人面孔,偏偏吝惜于用那张脸做出任何表情。
洛厄尔用弹出的光脑当作镜子,望着那道几乎贯穿了他半张脸的伤痕,不知道在想什么,笑了一会儿之后笑容渐淡,抬眸望向伯顿问:“这样是不是比之前更顺眼?”
“……”伯顿几乎要哭出声来。
“好了伯顿,别垂头丧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洛厄尔面无表情地收起光脑:“留着这样一道伤疤,最起码能给我减少很多麻烦,不是吗?”
伯顿隐忍的哭声一滞。
他瞪大了眼睛,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洛厄尔极有可能是故意的。
故意让异兽冲破他的防线。
故意收起翅翼任由异兽首领用利爪划伤他的脸。
因为他的精神力暴乱频率越来越高,时刻都仿佛在钢丝上行走,就连第一军团的索伦上将都曾严令洛厄尔在离开前线之后立刻跟雄虫匹配,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
伯顿还记得当时索伦上将面沉如水,掷地有声:“洛厄尔,这是军令!”
“没有任何坚持比生命重要,奥诺里帝国也没有任何一只雌虫可以离开雄虫单独生存!”
“你的发情期和精神力绝对不能再拖了,现在我以第一军上将的名义命令你,在回到首都星之后立刻嫁给一只雄虫,届时由我来亲自替你挑选,我以帝国上将的名义保证你在婚后可以继续回到军部上班,不要再抵抗,不要再坚持,你听到了没有?!”
洛厄尔始终沉默不语,在一旁低眉顺眼站军姿的伯顿还以为他这是默认了的意思,却万万没想到洛厄尔转过头就用这种方式毁掉了自己的脸。
伯顿真的不懂少将究竟在想什么。
究竟什么原因能让他狠绝至此。
因为那个在精神力暴乱时依然念念不忘的名字吗?可倘若真的那么喜欢,少将为什么不直接嫁给那只雄虫,反而将自己折腾成现在这样。
那天晚上,他看见洛厄尔喝了一整瓶白兰地。
金色绿眼的军雌左边半张脸已经被纱布包扎起来,分明没有发情,也没有失去神智,但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别的,伯顿恍惚看见洛厄尔的眼睛好像红了。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将最新军报送进去的时候,坐在办公桌前的洛厄尔又从烟盒里抽了支烟。
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细长的香烟,抬眸望向站在门口的伯顿,眨眼之间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进来吧。”
好像方才那一瞬间看到的所有脆弱失神都是伯顿的错觉。
两人聊了会儿公务,最后伯顿要退出去的时候洛厄尔突然抬眸问他,“换作两年前的你,应该已经认不出现在的我吧?”
伯顿一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毕竟少将在这两年间确实变了许多,现如今连这张脸都变成这样……
也没强迫他回答,洛厄尔又笑了一下。
他将手中细长的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伯顿一直记得那个洛厄尔少将那天的表情。
而现在,这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表情仿佛又再度出现在他的脸上,甚至比那天晚上看起来更加令人难过。
想到星网上那些关于希奥多亲王的传闻,虽然不知传言究竟是真是假,伯顿咬了咬牙低声道:“少将,若是您当真铁了心不愿与希奥多亲王成婚,大可以不回首都星复命。”
“第一军团上下都会掩护您的踪迹,我跟罗伯特、多里安、纳什他们也愿意追随您的脚步。”
这话是伯顿犹豫了好几天才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