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仿佛已经预示了这场战争的结局,并且促进了这场和谈的诞生。
仿佛在一瞬间,所有的非议都消失了,没人再将坐在他右手边的塞萨尔看作一个凭借着血缘与幼年时的情分攀爬上来的圉臣,他们必须给予他尊重。无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鳗鱼要凉了。”塞萨尔提醒道。
盘子里的烤鳗鱼都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温度,油脂也快要凝固了,再不吃隐藏在鱼肉中的腥气就要泛起来了。
鲍德温笑了笑,他当然不可能和塞萨尔坦白心中所想……因为他知道塞萨尔并不在意这些——可有些东西,如果塞萨尔想要改变,没有权力是不行的。
这是他亲手打磨的宝石,只等将来,他会把它镶在亚拉萨路这顶王冠上——在他的有生之年,他必然会给予塞萨尔无条件的信任和爱,他就是另一个自己,那样的年轻,那样的健康,那样的仁厚,他将会是鲍德温留给亚拉萨路最为重要的遗产。
“这个鳗鱼真是难以想象。”鲍德温在塞萨尔的催促下,舀了一勺鳗鱼,放进嘴里,他感到惊讶,这是必然的——在此之前,厨房里的仆人们只会烤鱼或是炖鱼汤,而他现在吃到的鳗鱼虽然也是烤出来的,但和鲍德温之前吃过的那些干巴巴的烤鱼完全不同,每一口下去都饱含着充足的油脂,表面微微焦黄,浇淋着甜蜜的酱汁。
而作为吸收汤汁不至于四处流淌的也不是面包,而是米饭。
在十字军中米饭同样也是一道时兴的菜肴,只是他们虽然从撒拉逊人这里学会了食用米饭,但更多的还是把它当做一种甜品,很少将之作为主食,但若是烤鳗鱼底下肯定最好是米饭,而不是面包,吃面包塞萨尔总觉得怪怪的。
“这个很多吗?”
“很多。”
在塞萨尔潜入约旦河底,在激流中固定木桩的时候,一条鳗鱼晕头转向地钻进了他的衬衫,在那儿扑腾了好一阵子才被他带上了岸。
在河流和周遭的湖泊中,有着不少肥硕的鱼类,它们在这里自由自在地生活几乎没有天敌,直到人们到来。
“可以作为一部分食物的来源,还有水鸟、果实。”胡拉谷地是十字军尚未探索过的区域,这里无法耕种,但确实是个狩猎的好去处。
鲍德温看着盘子里的鳗鱼,沉吟了一会叫来帐篷外的侍从,让他也送一份给正在帐篷中休养的大卫,大卫这次并没有受到致命伤。但和塞萨尔在大马士革时那样,他同样都是耗尽了圣人的恩惠才倒下的,等他醒来,他的力量将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但此时他肯定非常的虚弱和痛苦。
希望这份美食或许能够抚慰他焦灼的心情。
说起大卫,塞萨尔就不得不想起另一个人:“亚比该呢?你不是把他留在了身边吗?”
事实上,塞萨尔也好,大卫也好,在这场战斗中,他们面临都可以说是极其危险的。
大卫所要面对的是撒拉逊人没错,但塞萨尔所要面对的则是更加莫测的敌人——迷途、饥饿、瘟疫、野兽,甚至于暴乱,都有可能,每一样都能叫他们全军覆灭。何况他们还肩负着一桩无比重要的责任。
若是大卫无法将撒拉逊人牵制住,那么首当其冲陷入危机的就是河对面的亚拉萨路国王鲍德温,而若是塞萨尔不曾将计划贯彻到底,大卫以及他的骑士必然会被那些凶残的异教徒撕碎。
而紧随着国王——确实,在战斗中,王旗和金色的甲胄是所有敌人争夺的目标,但谁也不能否认,国王身边必然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圣墓骑士团为何会在数次十字军战役中寂寂无名?正是因为他们需要时刻守护在他们大团长和君王身侧,他们无法冲锋陷阵,当然也留不下多少辉煌的美名。
换而言之,亚比该的位置看似危机重重,实则安然无忧,可以说,只要亚拉萨路国王没有遭到出卖或是意外,在他身边的人反而更有可能存活。
即便如此,亚比该依然做了一件自以为聪明的事儿,在骑士们策马跟随国王渡河并发起冲锋的时候,他看着狭窄的浮桥,就心生一计——有意放缓了马速。
此时人们的注意力确实都在国王身上,很少有人能够注意到他,或者说,人人都想争功抢胜,有人能够让出位置是再好不过的事儿,谁会关心对方是一时疏忽还是另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