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萨尔向他伸出手。
此时骑士们也已经有了握手礼,或者是拉住对方的手,将对方拉近自己,并且给予一个拥抱,这都是很正常的。
但这位年轻的骑士在看到塞萨尔做出这个举动后,竟然激动不已的跪了下来,即便只是一侧膝盖触地,也依然将塞萨尔吓了一跳,更不用说他拉起塞萨尔的手放在唇边吻。
“吉安,你是在发誓吗?!”有人高叫道,骑士们笑的前仰后合,泪水飞溅,塞萨尔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起来。
骑士听到那人这么说,顿时面孔上浮现出了殷红的颜色,“我在吻一个崇敬之人的手!”他大叫道,“你竟然敢这样羞辱我以及伯利恒骑士吗?”他的声音中尚掺杂着一点变声期的尖锐,其他骑士也一时收起了笑容,面面相觑。
那个失言的骑士更是低下头去,面露羞愧之色,他是吉安的友人,或许只是想要调侃一二,却忘记了塞萨尔的身份,与他曾经立下的功勋,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来,塞萨尔一直与他们同起同卧,态度温和,偶尔还会做点东西给他们吃的关系——他们才会因为过于亲近而失了分寸。
“我要与你决斗!”吉安高声叫道,他甚至真的已经将一只手按在了扣着链甲手套的皮带上,塞萨尔当然不会允许在营地出现这样的意外状况,他一伸手便捏住了吉安的手腕。
吉安顿时觉得像是被一副黑铁的枷锁铐住了,动弹不得,塞萨尔可以感觉到从手上传来的压力,看来这个年轻人确实在发怒,而不是在虚言恫吓。
既然如此,他更是不能放松了,他转过头去,向着那个骑士:“道歉。”
这个骑士也已经察觉到自己的错误。
他连忙来到吉安和塞萨尔的面前,先向着吉安深深的鞠躬行礼,并承诺说,他愿意以一匹马来赔偿他之前所犯下的错误,而后又向塞萨尔屈膝,表示愿意接受鞭打,并交付一副盔甲的赎金来恳求他的宽恕。
塞萨尔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吉安,“你接受吗?”
吉安看到这个骑士如此做,就知道他之前的那句话确实是无心之祸。他也承认自己之前的举动有些冲动,于是他垂下眼睛,“我不需要马,但你要发誓,你要取一个撒拉逊人的头发奉献给圣母。”这种赎罪的方式在十字军中相当常见,这个骑士连忙答应了。
塞萨尔倒也不介意他的鲁莽,不过将鞭挞延迟到了远征后,“至于盔甲,如果你能在远征中得到三副撒拉逊人的盔甲,我就免去你的鞭挞。”
不过在巡营的时候,这家伙还是识趣的坠到了队伍的最后,塞萨尔卓越的耳力能够听到他的另一个朋友也跟在了后面,并且不断的敲打他的脑袋,好让他记住这个深刻的教训,也是塞萨尔一向宽容大度,换了其他的领主,尤其是那些对上下尊卑十分在意的老骑士们,他可是真的会被鞭挞,甚至会被逐出营地的。
而那个在口出妄言的家伙前怒气勃发,神情凛冽的年轻骑士在塞萨尔面前却显得十分的羞涩。
安德烈主教曾和塞萨尔说过,这个侄子远在法兰克的马吉高时,就已经对他崇敬有加,而等他来了亚拉萨路,亲眼见过塞萨尔在战场上的雄姿后,更是难以抑制自己的向往,他甚至想要去做塞萨尔的扈从,只是他已经获封了骑士,没法倒退回去才作罢。
塞萨尔倒是有些惊愕。
这一路过来,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您怎么会这样说呢?您之前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若是放在法兰克的任何一个骑士身上,都是可以让他从二十岁说到八十岁的传奇故事,他只要走到一座城堡前,或是宫殿前高声喊出自己的名字,那里的领主和国王就会立即穿戴整齐前来迎接。
想要成为他学生的人,将会数不胜数。在领圣餐的时候,在宴会上,在狩猎场上,您的位置都只会仅次于所在之处最为尊贵的人。”他微微卡了一下,塞萨尔大概不知道,这位直率的法兰克骑士心中所想的是,任何一位爵爷都希望能让他与自己的女儿结成良缘,而每一座城堡中的女主人也会欣然接受他的效忠。
在比武大会上,每个贵女都会为了想要得到他长矛上挑着的花环而疯狂,甚至不惜打破之前潜藏的严厉规则——不说他的容貌如同德行一般完美,就算他面孔丑陋,如同魔鬼,这样的景象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而塞萨尔曾经为了达玛拉,扮做贵女率领着骑士们击败了一整支撒拉逊人军队的事情,吉安更是反复在心中重温了许多遍,他只恨那时候他还不是达玛拉的未婚夫,无法随着塞萨尔一同出征,更没有亲眼目睹这一高尚而又壮烈的战斗。
不过他还是依据吟游诗人的描述,初步勾勒出了大致的景象,等他和达马拉结了婚,回到了马吉高,他就叫人将它织成挂毯,挂在他城堡里大厅的最上方,叫每个前来赴宴的的宾客,一抬头就能看见。
达玛拉自告奋勇过。不过他看了达玛拉刺绣的手帕后,就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吉安当然喜欢这个未婚妻,但这个未婚妻确实有一些叫人发笑的小缺点。
他想的太入神,甚至差点错失了塞萨尔递在他手中的火把:“抱歉,大人。”他马上道歉。
“没什么,只是接下来别再走神了,巡营的工作并不轻松。”
塞萨尔如此警惕并不是毫无理由——这可能是后世的历史学家们所能追溯得到的第一条有关于军纪的记载。
之前的大军,无论是民夫,雇佣军,武装仆从,扈从又或者是骑士,都毫无纪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