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今天的圣十字堡可真是蓬荜生辉,两位国王。”
听到博希蒙德那么说,雷蒙顿时露出了不满的神色。“两个国王,你在说谁?我只看到了一个国王和一个无地的伯爵,拜占庭东帝国的皇帝所册封的爵位和官职在基督徒这里得不到承认,除非罗马的教皇愿意亲手将王冠戴在他的头上。”
“但他已经是塞浦路斯的领主了。”
“拜占庭帝国的民众会甘心情愿的接受一个十字军骑士的统治吗?”
“就算不情愿又如何?他已经荡平了塞浦路斯中所有不服从的声音。我听说他还弄出了什么新的进制,数字和税法,并且有意用这些东西来讨好那些异端。
而且你也应该听说了他的妻子——那个威尼斯女人已经怀孕了,他们很快就能拥有一个甚至更多个孩子,或许用不了几年,等到现在的亚历山大三世应了上帝的呼唤,升上天堂后,新的教皇会与他妥协,只要我们这位殷勤的国王在,他凭着塞浦路斯得到一顶国王的冠冕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番话说的雷蒙更加面色阴沉,虽然他和博希蒙德都应当走下去迎接自己的国王,只是一见到国王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这两位老臣就突然变得迟钝和缓慢起来,可他们能够躲到什么时候去呢?之后的宴会、御前会议和比武大赛他们总是要出面的,尤其是这鲍德温已经亲政的现在。
“那是大卫吧。”
雷蒙瞪了博希蒙德一眼,他当然已经认出来正从广场的一角奔出,满面笑容,喜悦万分迎上前去的,正是他的儿子。
对大卫,雷蒙始终有些无可奈何。如果没有塞萨尔就好了,他想,这样大卫会是鲍德温身边最可信,也是最亲近的一个朋友和兄弟,但阴差阳错,天意使然,他逼迫大卫离开鲍德温的行为,导致了自己的儿子失去了王储的信任,在塞萨尔占据了那个最为至关重要的位置后,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取代他的位置了。
鲍德温现在看待大卫要比之前温和了一些,但没有超过国王与臣子的上限,他不能说鲍德温不够公正,在之前的战役中,但凡大卫立下的功勋就没有哪桩不曾受到嘉奖和赏赐的,甚至从君士坦丁堡回到亚拉萨路后,应他的要求,梅尔辛,也就是那块被亚美尼亚王子姆莱所占据的好地方也被封做了大卫的领地。
雷蒙知道自己应该感到欣慰,满足,但一想到塞萨尔不费吹灰之力的借由婚姻得到了整个塞浦路斯,他的心就像是被浇了变质的葡萄酒,又热又烫又酸。
博希蒙德一看雷蒙的神情便知道他又在反复比较大卫和塞萨尔,他的唇边浮起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如果他的儿子是大卫,他可不会像现在这般怨天尤人。
大卫虽然有些鲁莽,天真,不知变通,但无论如何,他的战力是得到骑士们认可的。在骑士比武大赛中,他也屡屡夺冠,获得了不少人的马匹和盔甲,不过他慷慨地将自己的战利品还给了他们,以此博得了不少赞誉。
回看他的儿子亚比该,那个“总是在床上的”笑话依然在骑士间流传,不说亚比该是否还有勇气参加骑士比武,就算他参加了,也没有骑士会回应他的挑战。
至于博希蒙德是怎么知道的?哼,还用说吗,亚比该想要参加之后的远征,为了给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铺路,洗脱之前的污名,博希蒙德派了人去暗中雇佣了一些流浪骑士,试图收买他们,叫能够在比武大赛中有意输给自己的儿子。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算是那些只剩下了一副盔甲,两三件武器和一匹马的流浪骑士,在听了他的要求后,也哈哈大笑着拒绝了,他们甚至对中间人这样说,不是他们不愿意接受这笔酬劳丰厚的生意——他们也不在乎自己的名誉是否会受到损害,毕竟每个骑士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但问题是,他们无法确定自己的演出效果能够令人满意。
这句话虽然不是当着博希蒙德的面说的,但也和当场打了他的脸没什么区别。他们的意思是——或许亚比该都不用和他们真正的交战,就会可耻的败下阵来,让他们连做戏的时间和机会都不会有。
博希蒙德当然不会认可这种无稽之谈,但等他亲自去看了一眼亚比该后,突然觉得那些骑士或许并非言过其实。
在最初的时候,他甚至认不出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是谁,那是他的儿子,一个骑士和大公的血脉,也同样得到过圣人的眷顾。
他是被选中的人。可是他居然能够将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但博希蒙德所能做的也只有叫来教士为亚比该治疗。
最让他烦心的是,一个教士说亚比该的身体状况,甚至比不上他的父亲。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博希蒙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亚比该是否还能和公主希比勒生下他急切盼望着的继承人。
虽然在金币和前程的诱惑下,那个教士答应守口如瓶,并准备用他所掌握的力量,以及药草来对亚比该做治疗,但博希蒙德心中还是烦闷不止。
这种烦闷推动着他再次挑起了雷蒙的嫉妒心。
他看着雷蒙愤然离去,自己依然靠在窗台上往下望,他看到雷蒙的儿子大卫正在迎向国王和塞萨尔——不,等等。他或许并不是专门去迎接国王的。虽然他也为国王牵住了马,伸手服侍鲍德温下马,也和塞萨尔拥抱了,但他的主要目标还是那位传奇骑士威廉。马歇尔。
大卫确实是为了威廉。马歇尔而来的。
谁不知道这位在二十多岁时便已经名动四方的不败传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