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和自己都没有想过羊毛手衣有朝一日能立下这样的功劳。
张惟吉:“许娘子不知道,这些日子为你请功的折子像是雪花似的飘进了皇宫,陛下记挂着这件事,琢磨了一晚上该给你什么品阶,最后敲定了三品诰命……娘子可千万别嫌弃品阶低,实在你夫君小陈大人品阶摆在那儿,不太方便您越过她许多,否则单凭娘子所行的好事、救下的性命,多少也能得个正二品的郡夫人。”
三品淑人,往上便只剩下正二品的郡夫人和正一品的国夫人。现在陈大人尚在正五品的官职上,倒不好叫夫妻两人差距过大。
他心底觉得这多少对许栀和有些不公平,不过很快又调整了心态,笑呵呵地道:“不过许娘子也别气馁,娘子年纪轻轻得封三品,还怕没有被旁人尊称夫人的那一天吗?”
许栀和:“张公公多虑了,我没有觉得品阶太低……只是羊毛手衣之法我本就决心公开,官家这样厚赏,我倒觉得受之有愧。”
“许娘子谦虚了,”张惟吉道,“你本意为不求功名,可做出的事情实实在在于国于民大有裨益,陛下嘉奖你这份善意,也是情理之中。”
许栀和:“如此,还请公公为我多谢陛下封赏。”
张惟吉道:“陛下猜到许娘子出此一言,特意也带了句话告诉娘子。”
“什么?”
“陛下说,”张惟吉复述自己来之前听到的话语,“若是她向朕道谢,你便替我、替北边诸州的百姓向她说声谢。”
这句话放到其他任何一个皇帝身上都多少虚假空幻,一国之君,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可偏偏,说这句话的是仁宗。放眼千百年,也不见得有几位比他更仁善宽和的君主了。
许栀和怔愣良久,说不出话。
不过满场中,没有一人在心中笑话——那可是君王的道谢,实在不怪许栀和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梨和刁娘子心中为她高兴,旁边站着听完全程的丫鬟和小厮们个个难掩激动。大娘子得了诰命,今晚八成又有赏钱可以拿了。
他们不知道羊毛制品到底起了多少用,但发下来的赏钱可是实打实的热乎,有了赏钱,过年也更有滋味。
张惟吉手持拂尘站在台阶上,看着小黄门将官家送的东西一一放下,思绪忽然有些放空。
他十七岁的时候开始跟着当今天子,一路陪着他到四十多,对陈家的步步崛起可谓是看在眼里。
一个农家子出身考出来的榜眼,一个县令家不受重视的庶女,官家一共派人送了三次东西。第一次是金明池诗会魁首的御赐笔墨纸砚。当时他对此有印象,但不深刻,毕竟大宋的学子书生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那么多,金明池诗会年年都办,年年都有几位新鲜活泼的魁首,不说陛下,就连他都将送东西当成例行的一部分,不会特意去记一个有点才学的少年。
第二次是殿试过后,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魁首成了轰动一时的榜眼郎,紫宸殿中与陛下对答如流,挺拔的身姿站如青松,皑如明月,身上无京中贵子骄矜之气,却自带少年风流,当时殿上回话,尚且不及弱冠,给官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便是第三次,昔日小宅院换了御赐的府邸,陛下没有将差事随意指给黄门,而是让他亲自走这一趟,以示君王亲信。
张惟吉忽地笑了,这夫妻两个,倒都叫人想忘记都难,一个两个都有真东西,也都敢对着陛下犟,不过这倔强并不让人生厌,让人想不记得都难。
最难能可贵的是,都真心失意地为百姓好。
带过来的东西将空地放了个半满,张惟吉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朝着许栀和拱了拱手,“许娘子,咱家宫里还有要事,先走了。”
许栀和:“张公公慢走。”
送完张公公,丫鬟和小厮立刻凑上前,许栀和一眼瞧出他们的心思,顺着他们的期待道:“今日喜事,每人都发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