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所谓意外,往往都来的猝不及防。
那日薛流风随着小春花上山采药,而我留在院子中替小春花做着她平日的活计,地上摆放的罐子里都是冯老头和小春花养的蛊虫,我看着瘆得慌,便一直对其敬而远之,好在他们二人也不愿别人来碰他们的宝贝蛊虫,因而我只是收拾着架子上的草药。
我蹲了一会儿,再起身时只觉一阵心悸,朝后晃了晃才稳住身形,我只当是蹲太久后的不适,然而不过眨眼间,我的眼前便已经是一片白了,我张了张嘴,却没听见任何声音。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我反而冷静下来,费力地伸出手在一旁摸索了下,抓住了支撑的架子,还没等我缓一口气,我连人带着架子就已经晃倒在地了。
应当是很大动静的,然而我却觉得像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我与外界隔开来,那巨大的声音于我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
没有任何力气,我闭上眼,才发现连内力都在疯狂地流逝,这种浑身快要被抽空的感觉让我十分恐慌。
阳光正照在我身上,却是冰冷的。
抽离并没有停止,疼痛却随之而来,我惶恐,我不安,我知道一切都不正常,但噬骨的剧痛却让我根本无法思考,只能遵循着本能的反应。
我听见了声音,是我自己的呜咽,但疼痛不足以让我流泪,我只是觉得心里好像有无尽的委屈想要宣泄,冥冥之中我感觉我的身体就像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或者说,我感觉我自己才是属于别人的一部分,而现在我这一部分却被人丢弃了,仿佛是一条被扔在沙漠中的鱼,即使知道江河遥遥千万里,也还是不甘心地想要回到那个怀抱,即使明知无望,也还要在泥沙中苦苦挣扎,却永远都回不去,最后只能孤独地死去。
我从未有过这种绝望的感受,它不来自死亡,也不来自疼痛。
它来自恐惧。
恐惧剥离,恐惧遗弃,恐惧等待。
我并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模样,似乎有人碰了我一下,这让我更加的抗拒,我顶着剧痛朝另一边蜷缩过去,避开那陌生的触碰。
我这一条鱼,除了水,什么都不要。
215
我是在屋子里醒来的。
刚睁眼时我还有些迷茫,入眼是一室昏暗,我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了。
我被紧紧地禁锢在一个怀抱中。
那个人身上有着我熟悉的气味,我微微抬起头,只能看到他瘦削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清楚地意识到抱着我的人是谁,这让我从背脊到脚底都在颤栗。
他现在这副模样,好像薛流风,好像是那个什么都记得的薛流风。
这个认知让我下意识地先远离他,然而我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就牢牢地圈住他,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严丝合缝地贴着,不知道在这房中坐了多久。
我赶紧松开了手,瞬间袭来的撕裂感却差点令我崩溃大哭,我紧闭着眼试图抑制住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我艰难地将手缩了回去。
连我自己都在抗拒离去。
我的动作惊动了他,他低下头看着我,瞳孔里一片寂静,就像从前一般让我看不出任何东西来。
他,不会都记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