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东宫,深夜时分。
御殿前远处,一个玉冠锦衣的男人伏在地上,被打得浑身是血。
周遭持廷仗施刑的两个护卫,都瞧得心惊,攥紧了手中廷仗,犹豫要不要继续。
其中一个小声道:“赵大人,您就认个错,把那女人交出来罢,她利用您来害云娘娘时,可半点没顾及过您呢……”
萧璟立在前头,垂眸看着地上已经一身血水的赵琦。
当日云乔生产,他心思大都在云乔和孩子身上,倒还真让赵琦浑水摸鱼瞒住了,事后再想是却难免觉得不对。
那女人,死的也太轻易了。
尤其是,萧璟命人去追查细审后,得知赵琦回去时,两人还是先有了争执声,人才咽气的。
究竟是在他回去之前便已服毒,争执中途毒发,还是先有争执,后服了毒,可说不准。
若是后服毒,她当着赵琦的面,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把毒药吃下去,倘使赵琦不想让她死的话。
而赵琦究竟想不想要她死,又不难看出。
死了都要顾及给她留全尸,能是真心想让那人死的吗?
人死之后,赵琦不仅没把尸体葬到自家祖坟,还不知将尸首藏到何处去了。
种种行迹,怎能不让人怀疑。
萧璟人立在夜风中,视线落在地上被打得一身血的赵琦身上。
赵家公子一辈子顺风顺水志得意满,怕是人到中年,从未吃过这样的打。
动了廷仗,萧璟人又站在这,护卫们自然不敢手软,那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力道。
“赵琦,孤最后再问你一句,你把那女人藏哪了?她险些害得云乔一尸两命,孤自然要让她性命,你若执意护着她,不肯说出她下落,便只得由你来替她赔命了。
想清楚,一个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把你耍得团团转的人,值不值得你为她豁出命来护着她?
你在她眼中跟一条狗有什么区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你还有没有一点点骨气傲气?啊?”
赵琦伏在砖石地上,置身自己的血水中。
无声攥紧了手,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也在想,值得吗?
那个人值得吗?
利用他,玩弄他,踩在他身上去达成她目的的,全是心机的人,值得吗?
又有什么好的。
其实原本,给她喂了那假死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若是被殿下发觉出自己暗中动了手脚,聪明人自然该明哲保身,将她交出去。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是她对不住他,是她做了这样把自己命都搭进去的事。
他凭什么要为着她在这里遭罪。
可是此刻,萧璟一句句冰冷的,剜着他脸面的话入耳。
赵琦伏在地上,想起的,却是那一日自家宅院里,她倒在地上,以为真的会死时,同他说,当初落了他的孩子,并非是她所愿。
她说他对他无情。
是吗?
无情怎么会愿意给他这个昔日仇人生孩子呢。
该是有的吧。
哪怕是一点点呢。
他想起这一点点,明明知道,此刻说出她的藏身之地,就不必遭受这样的酷刑,也不必面临可能丧命的风险。
也沉默着,压着口齿中血腥气,什么都没说。
萧璟气极反笑,缓步走到他跟前,鞋履踩在了地上他的血水中。
屈膝蹲在了他跟前,目光透着几分冷。
“赵琦,孤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那时你说她怀着你的孩子,你舍不得杀她,在孤眼皮子底下放了人走,落得个流放岭南数载,怎么,如今才回京多久,就忘了岭南的瘴气了?还敢在孤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赵琦伏在地上,喉头滚动,他说不清心底思绪究竟如何。
让她假死脱身,是他潜意识里本能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