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额头冷汗直流。
殿门外的帝后脸色也跟着一变。
皇后面色倒还算好些,那皇帝却是神色一时难辨。
李郎中见帝后并未开口阻拦,心中也有了底儿,朝着萧璟颔首应下,随即抹了把汗重又往内殿走去。
此时,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云乔,似是已经脱离现世。
她的意识似是回到了三四年前的姑苏城小镇上。
江南小镇烟雨朦胧。
老宅旧巷孩童欢笑。
云乔坐在石桌登旁,垂首绣着丝帕。
耳边女童笑音入铃,她眉眼带笑,娴静柔婉。
慈爱的老妇人点着明珠额头不知说了句什么。
小丫头噘着嘴闹脾气,又被人抱起。
紧跟着,云乔听的那老妇人唤自己。
亲昵慈爱的话音,喊着她的名姓。
“云乔……乔乔……”
云乔在绣帕中抬首。
老妇人抱着小娃娃立在不远处花丛旁。
笑眼慈祥,温声同她道:“乔乔,姑苏城寒山寺在江南一带极有名声,小丫头都还没去逛过呢,过段时日,咱们去了姑苏,我带她去寒山寺逛逛可好?”
云乔颔首点头,重又低眉绣着手帕帕子,唇角笑意柔柔。
衬得春日小院里花枝都黯淡几分。
市井小巷,辛苦劳作,一双素手往日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为着碎银几两,绣了一方又一方帕子。
可她却并不觉辛苦,只觉这样自食其力能养活女儿养活自己同婆婆相依为命的日子,安心又平和。
杏花疏影里,市井炊烟中,闲逸又美好。
云乔唇角笑意浅淡,低眸绣着帕子。
那抱着小娃娃的婆婆同她说了要去寒山寺后,便抱着小娃娃讲起了寒山寺的钟声,夜半时的客船,讲起了婆婆年轻时的旧事。
说着说着,她道:“寒山寺的法师很是灵验呢,届时带我们囡囡去寺里时,带个铜板去让寺里开开光,保佑我们囡囡一辈子平平安安……”
坐在杏花疏影里绣帕子的女娘,猝然抬首。
下一瞬,梦境被撕裂。
那方才抱着囡囡轻哄的,慈爱的婆婆,化作厉鬼模样,直冲向杏花影里的云乔。
双手掐着她脖子,把人狠狠抓起。
“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呢?我外甥打小也是他母亲捧在手里养大的儿子,盼着他平平安安一辈子,盼着他成亲生子,一生完美,偏偏遇上了你,遇上你这么个害人精,害得他备受折磨,最后还丧了性命!
你害死了我外甥,却妄想你的孩子平平安安?
云乔,你就不怕因果轮回终有报应吗?我和陈晋对你这样好,有哪一处亏待过你和你女儿?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外甥?为什么要害死他!”
厉鬼模样的婆婆,不复昔日慈爱模样,掐着她的手,如枯槁的树枝。
云乔痛苦地蹙眉,依着本能,艰难的溢出道微弱的声音。
“对……对不起……是我的错……”
那化作厉鬼的婆婆目光更恨,掐着她怒声道:“对不起?你若对我们有一丝愧疚,你就不该给要了他性命的仇人生育子女,你腹中孩子生来就该带着血债,凭什么好端端的降生,你活在这世上,午夜梦回时,难道能睡得安稳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陈晋死了,她不知道萧璟又一次骗了她。
她以为他好端端地活着。
她以为他日后可以草原纵马,快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