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那需要用远目镜才能瞧见的距离,云乔自是听不到前方十里长亭中的言谈话语。
她目之所及,是陈晋同那送他出长安城的护卫对面站着,立了良久。
待那护卫又拍了下陈晋的肩,转身走向送陈晋来时的马车,陈晋才牵着匹马走出长亭。
面色还有几分苍白的人,牵着马匹的缰绳顿步在长亭外,回首看向长安的方向。
隔得那样远,不靠远目镜,只靠着人眼视物,他什么都看不到。
云乔却看到了他回首时的目光。
陈晋回望几瞬,微垂下眼,便攥紧缰绳,翻身上马,离长安而去。
云乔看着他驾马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一个小点黑影,才放下远目镜。
她眼睛仍是有些红的,只是不知道,是极目远眺所致,还是旁的缘由。
萧璟立在她身侧,目光看向她眼眸。
“最后一次,云乔。”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允许你为别人红眼睛。
云乔垂眸未语,转身便欲往城楼下走去,萧璟手紧握住她腕子,随即半扶着人,紧护在她身侧,带着她下了城楼。
一直候着的东宫车驾就等在城门下,云乔行至车马处,还未自行扶着车壁上马车,便被萧璟托着后腰,抱了上去。
她抿唇低眸,虽未拒绝,身子却有些僵,可见还是有几分排斥。
萧璟感受着掌下纤腰的僵滞,自然懂得她心思,却没顺着她不与她肢体接触。
反倒在她身后上了马车,立刻就把人抱在了怀中。
云乔手推在他心口,侧了侧首,仍在躲他。
萧璟轻笑了声,指腹挑开她颊边碎发,随即一手按着人脖颈,亲了下她眼帘。
“生得多漂亮的眼睛,若是总掉眼泪,只怕等不到七老八十,眼珠子就先瞎了,届时连路都瞧不清,怕是再不想让我扶,也没得法子。”
说话时,另一只手,就抚在她后腰上。
云乔排斥他,却也没推开他。
由着他亲了下后,低首抿唇不语。
萧璟笑意更浓,似是今日心情格外畅快。
那按着她后颈的手,指腹抵在她脸颊上,轻按了下。
“怎么了这是,碰了碰眼帘都要生气?嗯?”
云乔垂眸,没有看他,只是摇头,轻声道:“没有。”
没有生气。
萧璟挑眉,抱着人垂首,亲了下她唇珠。
“生气也不要紧,莫要憋着就好。”
他今日变了人一般,格外不同,云乔不适应的紧,直蹙眉躲避。
马车内,萧璟胸膛溢出阵阵闷笑。
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神态。
一手托着云乔脸庞,哑声道:“别动,抬起头,看着孤。”
云乔愣怔昂首,望进他眼底。
那真是一双,极好看极清俊的眉眼,泠泠如山间泉水,濯濯如石上月影。
云乔只看了一眼,立刻垂下视线。
萧璟指腹摩挲着她颊边软肉,哑声问她:“云乔,若是我们日后有个孩子,你希望它像我多些,还是像你多些。”
话音在静寂的车厢里响起,被他抱在怀里的云乔,身子僵硬得更厉害了些,垂眸没答他话。
反而想起了他当初在长街上说的话,面色泛白。
那句——“这样的女人,即便身怀有孕,也未必能确定是东宫的种。”
实在是太过羞辱。
她哪里能轻易原谅他。
马车摇晃前行,云乔心底酸涩苦意,裹着怨恨不甘,让她咬紧了唇。
白着脸道:“殿下说笑了,我身子不好,当是生不出孩子的,何况,您也知道,我嫁过人,也和陈晋私逃过,东宫的子嗣,该有个身世清白的母亲,我哪里配……”
萧璟指腹抚过她苍白的脸,目光微黯,却又带着愧悔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