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过得好呢?
那袋金子虽是江让命人暗暗塞给他的,第二天就被那些一直欺辱他的、苟活下来的乞丐们摸出来,抢光了去。
他们踩在他的身上、脸上,嘲笑他运道不错,却是个早死的命。
至今,陈彦书仍记得那乞丐咧开黄牙,笑嘻嘻踢了踢他的脸,笑道:“你这死人脸癞皮狗还真是运气不错,想随着那位江大人跑了?也得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啊,你这张脸啊,就是去自荐枕席,那江大人看到只怕都会被吓得in不起来吧?”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陈彦生眸色微微暗沉几分,唇畔勉强弯起一道自己彻夜训练出的温柔笑意,虽仍有几分难看,却比从前那状若鬼煞的模样好了太多。
他僵硬笑着,沙哑道:“大人,您来此有何目的,大可与我直说无妨,彦生既与您相认,自此便愿做您座下鹰犬。”
“您若是想要这渡生寨,也不无不可。”
江让眸中闪过一抹暗光,他自然不可能全然信任此人,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的性情是会随着环境而变,譬如眼下,谁又会知晓,当初那可怜的乞儿,如今竟会成为这极西之地振臂一呼便有无数人拥戴的草寇?
享惯了权力滋味的狼犬,是不可能甘愿作他人鹰犬的。
所谓的喜欢,更是世上最易摧折的奢侈品。
毕竟,它要倚靠的,是旁人的真心。
而真心,瞬息万变,
江让敛眉,淡漠冷静的音调中,却显出几分管中窥豹的狼子野心。
“陈彦书,”他说:“我此次前来,确是奉当今圣上之命,前来招降渡生寨。”
“只是,此招降,却也是收服。”
男人眼眸深深,如此道。
招降是为朝廷,收服,便是归顺于自己。
毕竟,收服了渡生寨,便也与收服极西之地无异。
陈彦书约莫不曾想过此事,更不曾想过江让竟有反心,闻言,面色霎时一变。
只是,他很快便兴奋了起来,连隐隐泛青的指节都哆嗦了起来。
陈彦书怎么能不兴奋呢?他比谁都清楚,若是眼前这人想要起事,那改朝换代,大约便是早晚的事了。
从龙之功啊…在这个时代,近乎是每一个野心家的梦想。
更不必提,他的主上,会是眼前这人。
——他魂牵梦萦、痴恋了数年的心上人。
在某一瞬间,陈彦书对江让除却有澎湃难消的喜爱,还有愈发狂热的敬仰。
除此之外,渡生寨早晚覆灭的结局,也会因此而该。
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人与人的关系、联盟便也会变得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