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梁开明的政治风气,可以骂官员,可以骂首辅,甚至可以去骂皇帝,只要没惹出大乱子,随便你去骂。
但唯独儒家诸圣,被奉为绝对正确的存在。
别说去批判,便是稍有些不符合当下主流学派的理解,都会被人斥为篡改圣人之言,视之为异类邪说。
到了那般地步,夺官罢爵都是轻的,便是家破人亡也不新鲜。
在血淋淋的学派斗争之下,仅仅只是不符合主流观点便已经如此,都更不用说贾瓒这般直白的要求去批判和求证。
也就是在督抚衙门之内他可以说说,出了衙门大门,怕不是当即就要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望着嘈杂的众人,贾瓒用手指敲敲桌子,发出几记响动。
众人当即便安静了下来,皆将目光投向于他。
便见贾瓒轻笑道:“先贤固具卓越之智,深远之见,其言辞亦曾照破万古长夜,指引后人前行。”
“然,此非谓先贤每言每语皆无可疑、无须验也。”
“孔子有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正因古之先贤身具大智,才以此言警戒后人,当学思并重,方为正途。”
“可后世之人何如?可曾在先贤之基推陈出新?未曾。”
贾瓒叹道:“时移世易,古今异辙。先贤所处之世,与今迥异。故其言辞,或有不合时宜者。”
“后人死抱经典,对先贤一言一行皆视为真理,不敢有半分疑虑,便有于今不合之处,也视为此世之非,而非圣贤言辞之过。”
“此辈名为大儒,实乃迂腐陈旧、食古不化、毫无个人思想之行尸躯壳,此辈为官,于世有何益处可言?”
米泽与贾珲互相看了一眼,二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仿佛没明白。
贾瓒视线一直望着众人,又笑问道:
“诸君试想,若今医者,只知背诵《黄帝内经》《伤寒论》,却不管实际病情,不论药性如何,皆墨守成规,按方拿药,可能救人否?”
众人郑重一想,皆道:“不能。”
自古医儒不分家,众人虽不通医术,却也能明白“同病异治,异病同治”的医家至理。
“好”,贾瓒点点头:“医者以经典为基,临证思辨,方能疗疾救人;医人尚且如此,况乎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