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仍打得房顶的瓦嗒嗒作响,一下一下敲着赵辉的心。
“城北、城东,两处粥棚,但只是施粥。听说流民已逾三千,今夜这么大的雨,露宿于野……”赵辉说着,“江浦乡绅富户一开始担忧流民来历不明,或愿雇上二三人,但杯水车薪。”
朱琼枝不说话了,听着他的心跳,忽然轻声问:“午后你去看时,十分凄惨?”
“听到了罗知县安排人把新死流民速速掩埋,以免大疫滋生。”
朱琼枝不由身躯微颤,抱紧了他一些。
“我想好了,我们公主府不买田置产才奇怪。”赵辉说道,“有这块地,以后有些想法正好有地方做,府里还是太小了。在我手里,这块地既能安置不少流民,以后也能挣钱。另外……陛下明察秋毫,我这毕竟是帮他分忧。就算有人居心叵测因此记恨我,只要陛下心里清楚,谁能说我不是?”
朱琼枝叹了口气:“反正你夸口过的,说思虑比我周全。我就怕……”
“不用怕。”赵辉说得斩钉截铁,“明知其所以然,我仍旧如此行事,就有我的分寸。只看此行你那大侄子吩咐,便知道既做了驸马就无法独善其身。既不能事事都避得过,那就只有一个法子。我得无可替代,无人敢轻动。要稳如泰山,得先成为泰山!”
朱琼枝听了他这话不由得心里一阵激荡,这孬货竟忽然如此气势雄浑。
前提当然需要足够聪明,足够机警。
好在一直到如今,他都能说出每件事背后的一二三四五。
“你说得在理。”朱琼枝竟觉得他此刻别有魅力,“像我长姐和长姐夫,不也是小心谨慎吗?可风云骤变时,仍旧无能为力。你……以后不装傻充愣了?”
“该装还得装,只不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赵辉语气坚定,“今天,我瞧不起暗地里鼓动流民的人,我想多救几个!”
他没说心里也对朱棣和朱高炽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直面这真正的“永乐盛世”,朱棣疑似确实过于折腾了。
运河和迁都还可以说有相应的战略考虑,武当山和什么大报恩寺……赵辉只能说难评。
赵辉不像自己看过的一些小说主角一样,既对历史知之甚详,又自觉定有大气运加身。
他一来就被平江伯的儿子纵马冲撞,直面真正你法我笑的帝制时代。
朱棣布局选他为太子,保定侯派人上门抢婚威胁他前途,成为驸马后又是朱棣明知周新不该重惩却仍然杀了他。
这些都不是他过去旁观的故事,这都是他置身的现实。
因而公主府女官一事,他多留了些心眼,果然是朱棣布的另一个局。
但三个儿子闹成这样局面,难道朱棣本身没有问题?
靠选了赵辉为新驸马来表明态度,靠什么崇尚孝道来“感化”老二老三,靠给朱高炽出难题来考验他培养他,只能说朱棣属实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