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哭了。
手臂开始酥痒,如万蚁爬过,新旧伤疤重叠,一如他心理与生理的双重崩溃,他快分不清了,这熟悉的痛痒是过去的阴影还是新鲜的伤害。同时,他又是如此厌恶自己的脆弱与无能。
恶心。他给自己下定义,猛地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霎时头晕目眩,痛觉转移。
耳鸣持续了好几秒,等他回过神来时,黎川正伸手去拿水。
他醒了。
方冉怀转动着轮椅,面朝他,又不太敢看他:“你什么时候……”
虽然谎言已被拆穿,但当这一刻到来时,方冉怀还是不能接受。他受不了黎川看他的眼神,也害怕看见黎川的表情。
黎川重新拿了瓶水,替他拧开瓶盖,递过去。
他的手在空中垂了很久很久,久到黎川失去耐心,送到他嘴边。
方冉怀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小口,见他不喝了,黎川收手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半。
“护士说你应该会睡到明天的。”方冉怀终于找了个话题。
黎川似乎很渴,他喝得急了,水顺着嘴角流进脖颈,也不去擦:“嗯,本来是的。”
“那你怎么……”
“很像梦魇。”黎川说,“打了安定的感觉,像一场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的梦魇。像我临死前的重度昏迷。”
“……”
“我应该费了很大劲,所以现在头很晕。”他说。
“那你再躺着休息——”
“别给我打针。”黎川红着眼睛,嗓音沙哑,“别强制让我睡着,我害怕。”
方冉怀的胸口闷得厉害。
他几乎快窒息过去,却又不敢大口呼吸,仿佛每用力一下,心脏就扯得生疼。
黎川的目光终于缓缓下移。方冉怀绝望地闭上眼,像将死之人等待最后的宣判。
但黎川只是蹲在他腿边,伸手,慢慢摩挲着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