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周嘉谟的不满与嫌弃,顾宪成的反应却是与其截然相反。他的表情十分沉醉,好似耳边那生疏扎耳的琵琶音宛如仙乐一般动听。
”万里风沙知己尽,谁人会得广陵音?”顾宪成似乎沉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连连叹道:
“妙!妙!真是妙啊!”
“怪了。”李三才一脸不解地看着顾宪成,问道:“叔时,你也没喝酒啊,怎么就醉了呢?”
“诶,道甫你所言不对,谁说一定要喝酒才会醉?仙乐如陈酿,便是听听也会醉人。”
顾宪成说罢,扭头看向了一旁坐得笔直,面无表情的叶向高,挑眉问道:
“进卿,你说是不是啊?”
叶向高似乎并不想聊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他仍旧面无表情,并直言道:
“叔时,你知道的,我出身低微,家中能供我读书入仕就已经极是难得了。
像品花品曲这类的闲人雅赋,我接触不深。而且就眼下的形势而言,我没有心思听曲。”
“瞧你。”顾宪成一脸扫兴,笑怪道:“就说你我当不了知己呢,我跟你就是聊不到一块儿去。”
叶向高没有再说什么,也不去看顾宪成,他现在满心都只有正事,是真没心思跟顾宪成扯这些无甚用处的废话。
“行了。”周嘉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手一挥赶走了弹琵琶的老妇后,严肃道:“说说正事吧!”
事实证明,周嘉谟的声音似乎并没有什么号召力。
顾宪成仍旧坐得没有正行,甚至还手指蘸了酒水,在桌上写起了诗来。
李三才则是静静看着顾宪成在写些什么,一边看,一边低声念出道:
“寥阳殿上步黄金,一落颠崖地狱深……”
至于叶向高,仍旧面无表情,他虽然坐得笔直,却并不主动发表意见。
周嘉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眼看如今的形势如此危急,他们东林党都快要被浙党给彻底整完了,他的同党们居然还这般懒散不作为!
“顾叔时!你能不能……”
“嘭!”
周嘉谟是想好好‘骂一骂’顾宪成的,然而才刚一开口,厢房的大门就被猛地踹开了!
“你是何人?竟如此无礼!”
看着大摇大摆走近的高大少年,李三才第一个站起身呵斥对方。
紧接着,周嘉谟和叶向高也警惕地站了起来,因为他们都瞧见了,门外那些被打趴下的随从。
唯独顾宪成一动不动地静看着来人,似乎早就已经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了!
“寥阳殿上步黄金,一落颠崖地狱深。苏武窖中偏喜卧,刘琨囚里不妨吟。”
张重辉的声音侃侃响起,才刚进门不久,他那极好的视力就让他瞧见了顾宪成桌前,用酒水蘸写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