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根手指微微碰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又飞快放下继续道:“连带着炭盆也燃的快了。
有道是明火只能暖衣,汤水才能暖身呢,若不吃些热热的,一会到了,老夫人一合手,摸着个冰块去。”
她接过已经放好汤匙的茶碗递给停云,“快尝尝,咱们来时,老夫人特意交代给你带着的。”
停云抿了抿嘴,再不争辩,将碗接过,安静吃了个见底儿,好像,不如上回好吃了。
茶碗递还给女使,又听她道:“吃了茶可就好了,咱们本该高高兴兴的,以后就是谢家姐儿了。”
女使搁了茶碗,从箱笼里取出个锦布帕子拧了热水递给停云,笑道:“快擦擦吧,给旁人看见,哪个菩萨作哭声,要惹笑话的。“
停云漠然接过帕子,擦完脸递还回去,马车里复归无声,似乎各自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大抵是她嫌她们聒噪,她们奇她有何值得伤神,山上破观和京中谢府不亚于霄壤之别,又不是卖身进去为仆为役。
坐得一阵,停云亦觉不自在,侧身想要再将帘子掀开,记起京中诸人皆不喜此行为,手伸一半缩了回来。
正是双目茫然间,忽看到自己那个行囊木箱就搁在坐榻下头。
里头有些什么,她是一无所知的,昨儿自个儿只有两三件衣服收在行囊里,递与观子里师傅,今儿无端多出个箱子来。
她再不管女使如何,起身要走到旁边,马车行走不定,人一站起立即摇晃要倒。
女使惊叫一声伸手来扶了些,停云这才稳住身形,跨过两步坐到箱子旁。
“娘子何故突然起身,要寻物件,吩咐一声就是了。”
女使余恐未定,这位小菩萨要是一头栽倒磕着碰着,两人回去不知如何交代,又道:“至少也得让咱们先叫前头马儿停下。”
“嗯,下次知道了。”停云应声,弯腰把手伸到了箱子锁扣上。
观子里无有防贼一说,门板只为防止山中生灵乱闯,故而门上有锁无匙,是个活扣,找准锁舌用力推进就能打开。
停云摸索一会,果然箱子上的也如此,拇指指腹压到凸起锁舌上,稍加施力,箱盖应声而开。
箱子里一分为四,左上是她道袍垫底,托着两双麻布缁鞋,左下却是她摆在师祖供台上的金玉首饰,也就是张谢几家给的那些玩意儿。
记得自己收拾行囊时是没管这些的,师傅说她有物相赠,不知怎么把这些也放进了箱子。
右上一个是几沓道家用笺和符纸,正面姜黄掺色,背面朱笔敕令,多是画的福篆,拿一个尺余见方的青布包裹压着。
拆开包裹,一堆碎银稀里哗啦四散开,底下几张票子随着马车微微摇,外头风吹进来一般。
右下则全是书籍笔墨,她用过的识花辨草册子术士医方和一些道家用典,又三五只毫笔,一块黑砚。
最上头,却是放着谢老夫人那份书信,当日停云扔在地上,观照道人拾起重新折好,一并收在了这里。
停云迟疑片刻,重新将信打开,上头内容分毫未改,并没如她所想是观照道人又写了什么。
正要重新放回去,看到落款位置,时间写的是同和八年始冬廿九。
停云捏着信,算了一下日子,这封信离上次她从谢府回观里,间隔了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