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缕缕的寒风吹起梢头落雪,莹白的雪片打着旋儿地飘向不远处,垂花门下,季十九小心翼翼地堆起一个巴掌大小的雪人,继而又融了一捧雪,正照着自己头上裘帽的款式,欲要给小雪人也捏一顶帽子。
季十一抱着剑走过来,眸色沉沉地看不出情绪。
“哥。”季十九回首冲他笑笑,“你怎么了?挨世子的骂了?”
季十一瞥他一眼,“咱们登船的时日要推后了。”
季十九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推后就推后呗,平卢又不会跑,咱们总能回家的。”
说话间他已经捏好了帽子,款款放在了小雪人头上,“哥,你过来,看看我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季十一叹了一口气,依言向前凑了凑,却是一指头戳掉了小雪人的脑袋。
“哥!”季十九捧着脸颊惊呼了一声,“你居然杀了我的小二十!”
“咱们约摸着要在船上待个□□日,上船的日期若是推后,那……”
半凝结的雪块慢慢融化在指尖,季十九一个呆怔,倏地噤了声。
他直愣愣地看向季十一,突然就明白了他哥那点未能道出口来的深重顾虑。
登船的日期推后了,不出意外的话,季冬的十五,他们一行人都会在船上渡过。
——而每个月的十五,季路元都会发病。
*
登船的日期就此延迟,加之大雪天气,行船的速度较之平日里也慢了不少,因而直至季冬十五,官船也才走了此行四分之三的路程。
郁棠在船上待了八日,除去一开始的头晕脑胀,她这几日已经能够很好地适应这种摇摇晃晃的生活。入了夜的江面是一片静谧又广袤的乌漆墨黑,郁棠站在船头,盯着那冉冉飘**的薄雾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敛敛裙角,提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午后季路元说要议事,连同商言铮和几个随行的将领去了隔壁船舱的小屋子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郁棠本以为他不会回来用晚膳了,谁知此刻堪堪推开房间的舱门,季世子的声音就已经从里间传了出来,
“阿棠做什么去了?”
郁棠顿时开怀,雀跃地迈过门槛,几乎是小跑着扑进了他怀里,
“屋子里闷得很,我去外面吹了吹风,季昱安,你已经忙完了吗?”
季路元垂首亲了亲她的眉心,“没有,陪你用过晚膳后我还要再回去,阿棠今夜不必等着我,先行安寝吧。”
郁棠拉长嗓子‘哦’了一声,随即又弯着眼睛笑起来,“好,那我们先用晚膳。”
她边说边将桌角的琉璃小灯推近了些,又颇为贴心地探臂取来竹筷,筷头平齐,作势要递给季路元,“季昱安,给你……”
灯芯倏尔一晃,郁棠皱了皱眉,“季昱安,你怎么了?”
适才房中昏暗时尚且不察,现下二人头对头地坐在光里,她才发现季路元的面色简直苍白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