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顺号恐怕也是看准了剧团的渴望,把它们骗过来的。贵顺号不会让莲溪剧团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
卫厄念头急转,班头已经开始交代今晚首场演出的忌讳。
前几条忌讳没有什么特殊的,都是戏班子唱神戏时要注意的——比如,不管发生什么,一旦登台,一定得把戏曲唱完。中途不能断,更不能唱错词。但后几天,就是贵顺号自己的忌讳了。
贵顺经理说,今晚船上的董事们都会来听听戏。
董事们有钱,大方,唱得好,中途就会给赏钱。钞票赏钱扔到台子上,剧团的角儿不能不接。其次,贵顺公司的董事们有的抱病在身,有的带着情人妻眷。剧团唱戏时,不能听着董事们的正脸看。
这第二条就显得有些怪了。
台上唱戏的,不能看台下观众的脸。
戏台子上下的眼神交流,目光流转,原本是唱戏时最重要的表演之一。现在反倒成了在贵顺号演出的禁忌。卫厄往暗门后看了一眼,里头似乎透出丝丝缕缕的深紫气息。剧团的其他角儿对这一条倒像是没有太大疑虑。
它们的心思全落在了还命钱上。
最后一条则是,今晚的演出要一直持续到午夜三点半。公司董事们精神头不够,在那之前,可能就会离开歌舞厅去休息了。莲溪剧团的班子可以每唱一出曲目休息一会儿。但是,必须演出到规定的时间。
早一分钟晚一分钟离开都不行。
班头没有说提前、或者晚点儿离开的后果,但一股阴风已经从所有剧团成员的身边刮过。
等到所有‘人’都记住了今晚的规矩,暗门后,像是有贵顺号的打手敲了敲门,示意莲溪剧团进入。
班头理了理衣服,给了所有人一个眼色,率先带班子侧身进了暗门。
卫厄、花殢雪就在班头后面。
成了第二、第三个进去的剧团角儿。也就是在侧身进门的一瞬间,卫厄的眼皮轻轻一跳——浓烈的线香、纸钱扑鼻而来。卫厄穿着的镶黑边银戏装,似乎在这股子烧给死人的纸钱味里变得更加有质感,更加华丽了。
原本,卫厄身上的戏装做工虽然精细,但面料怪异,怎么看怎么像是棺材里头的寿衣布做的。
这会儿那种寿衣的浆硬感消失,戏装变得服帖,如同第二层人皮一样,贴在了剧团演员的皮肤上。连带着脸部的油彩,都像有了更阴冷舒适的肤感。
【叮咚,玩家“卫厄”
——】
模糊的幻觉似的阴绿文字在眼前一闪而过,暗门过后,有道奇怪的黑木门槛。身边的‘花殢雪’极为体贴地伸手扶住了卫厄。卫厄眼前的幻觉文字瞬间消失。摆放在剧团房间里的戏班谱儿上头的白线绣字更加明显了几分。
“阿顺哥哥,我们等会才上台。”
花殢雪轻声细语地道。
同一时间,贵顺号上等舱歌舞大厅的场景扫进卫厄的视野——
最前头的演出台底下有两排加高的座位。上边清一色坐着穿黑绸缎长衫或者洋人西装的‘董事们’。董事们的脸被一层青黑的暗光笼罩。但是在董事们的座位前,还有一块块立起来的牌子。
黑底白漆字。
南洋贵顺查扎·宾理董事,南洋贵顺号黄李平董事,南洋贵顺号陈金董事……威廉·汉德林董事、车屏舜、吴丁伊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