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每一个庄亦楠不会记挂在心上的微小元素编织在一起,就构成了蔚然沉溺了几个月的、梦幻美好的幻想世界——
在无数个已经万籁俱寂的深夜,他躺在庄亦楠身边,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如墨般的黑暗中,这样不可救药的幻觉就在他的眼前出现……
在他的幻想中,睡觉前两个人一起挤在房间的椅子里,他坐在庄亦楠的大腿上,能闻到对方身上温暖缠绵的海盐橙花的沐浴露香气。
他喝着庄亦楠专门只给他一个人买的咖啡,肢体交叠着一起回忆今天的比赛和训练,在日记本上留下属于两个人的专属记忆。
庄亦楠用黑色的笔画丑丑的小人,他就在旁边用红笔写小人内心的os对话框。
他们可以画队友,“暗香的戈娅还得再练练”、“消失的bp今天真的c”;或者也可以聊聊所有生活中的细枝末节:“莹莹的毛像下雪一样掉,下次不能穿黑衣服抱她了”、“阿姨今天做的鸡公煲好好吃”。
他们不需要担心把朋友们画的太丑会被骂,因为彼此都笃定,这日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看到。
随后,两个人终于写完一页纸,窝在一起相视一笑。
这时候庄亦楠不仅会像平时一样对他说“晚安”,还会有薄荷味的晚安吻。
一般到了这时候,在幻想中陷入半睡半醒阶段的蔚然就会被自己的出格想象惊醒。
他伸出手,试探性地往庄亦楠那边移了一些,停在离庄亦楠的皮肤只剩一寸的地方,感受到少年辐射开的温暖体温。
但他却不敢靠得更近了,仿佛对方的体温会将他烫伤。
他堕落到来回拉扯、去留不定的深渊,一边庆幸他们是能够顺理成章亲近的同一性别,一边又在心里谴责自己不够光明正大,借着爱的名头干净所有丑事——
庄亦楠出于好心把床借给好朋友一半的时候,会想到好朋友会偷偷在他的床上硬吗?
田筱萱曾经问过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男生”。
那时自己囫囵过去了,没有正面回答,但实际上,青春期的时候他就已经大概知道了,只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初中班上的男生开始看小电影的时候,他意外地察觉自己和周围所有男生不同,只有另外一种性别才会让自己产生反应。
可那时候的他住在父母用严格的爱构建的牢笼中,清晰地知道什么是“主流”,什么是父母眼中的“歪路”。于是他压制住了一切,努力不去想,连最好的朋友都没有告诉,仿佛这样就能够骗过自己。
——直到他遇到庄亦楠。
十三四岁时躲在被子里因为幻想对象感到绝望的蔚然,和二十一岁躲在被子里因为幻想对象感到绝望的蔚然连接在一起。中间断裂的,是蔚然刻意忽视自己需求的八年岁月。
只是前者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只能代表一个笼统的性别;后者却有清晰的形象,甚至在幻想时,他的睫毛都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