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练习什么时候是正式公开演奏,她的每一次演奏都倾注了自己的全部身心。
五条悟能够听到她弹出来的曲子。
绪方梨枝一如既往的脸上不带什么表情,也不活泼——如果要让她脖子上面挂着吉他的带子在舞台上面又唱又跳,估计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是这次她不再像之前一样。
她以前有种肃穆感,【我只是演奏这首曲子的工具,就跟我手上的这把吉他一样,不要对我本人抱有什么期待,我是不会跟观众进行任何互动的。】
现在她稍微的把自己的内心开出了一个口子。
绪方梨枝的表情偶尔会有变化,比如说嘴角偶尔会上扬一下,眼睛也会时不时的快速眨动着,在弹到一些很难弹的段落时,由于她现在的右手已经几乎无法动弹,她也会蹙起眉,努力把这段给过过去。
而就是这些变化让绪方梨枝变得生动了起来,让她变成了一个演奏者,而不仅仅只是乐器的延伸。
这一点是五条悟此前从来没有在绪方梨枝的任何一次弹钢琴的过程中看见的。
情感宛如鲜血一样从绪方梨枝破开的心房中流出,混杂在整首曲子的音符里面,总统套房的隔音很好,那些音符在隔音墙里横冲直撞,久久不愿消散。
地板在震动桌子在震动水面摇晃玻璃杯叮咚作响,吉他连接了扩音器,五条悟感觉自己的耳膜直接被妹妹纤细的手指触摸,但不是单纯的【嘈杂】,他的心脏自己加快了跳动速度。
她委实是个天才,就算是完全不理解也没体验过的这种充满生机的曲子,乐谱中洋溢的那种生命感也能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从别人的摇滚乐中照抄下来,把那些感悟混在一起再加进绪方梨枝独有的澄澈湛蓝,以一种非常矜持的方式释放出去。
不大声嘶吼,不喧闹,但是强制性的宛如击在脸上的拳头一样让人几乎感觉到疼痛——她想表达的东西那么鲜明。
如果这一幕能够打动我。他那时候愣愣的想。
虽然最近已经在练习,但是和所有音乐的外行人一样,他听着某首歌,只不过感觉这首曲子挺high的,这一首曲子听起来不太好听,而不太在意它的艺术价值。
但是就算是这样子,他在听着绪方梨枝的演奏的时候,偶尔还是能够感觉到心脏在某一个时刻被引动。
太宰治赠送的乐谱名为《anzu》,anzu是苏美尔神话中不死神鸟的名字,它有着操控命运和时间的能力,创作它的那位天才钢琴家把它送给自己自杀失败的友人,希望他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
阳光静静的从大开的窗户中照射进来,金色的阳光,光线中飞舞的小光点一样的尘埃,地上的针织暗红色地毯表面的绒毛偶尔被风轻轻压下去,妹妹坐在床上静静的弹着吉他,她的眼睛专注的垂下去,眼眸深蓝,偶尔快速扇动一下的睫毛是纯白色的。
一切的颜色都很淡,远远看过去甚至像是莫奈的光影油画,但是洋溢在这里的音符是深红色的,是仿佛推着人走上向上的螺旋阶梯一样,一个高潮连着下一个高潮,绝没有停息,让人片刻不歇的感觉到世界一切美好的深红色。
绪方梨枝第一次弹出这样子的歌。
五条悟神情专注,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