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走两步,颜玉皎忽而想起郯王妃方才和梅夫人相似的神情。
刹那间,儿时的过往自她脑海
中一一闪过,最终定在她八岁时,江阳县起了一场大火。
着火的地方离颜府很近,梅夫人特别怕火,夜半起床,见到那么大的火几乎要晕过去。
彼时,郯王爷和颜大人都离开江阳县去办别的事了,但郯王妃和楚宥敛还留宿在颜府。
然而那晚,郯王妃却好似早就知道梅夫人会害怕火灾,一向注重仪容的她,竟然随便披了一件衣服,散着头发,就赶过来安慰梅夫人了。
她当时好奇,问郯王妃怎么来的这么快?连她都不知道娘亲怕火灾。
郯王妃说了什么,颜玉皎如今已经忘了,但当时梅夫人和郯王妃紧紧依靠、无比信任彼此的模样,牢牢印在颜玉皎的脑海中。
“母妃可知……”
颜玉皎垂眸,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极速跳动,几乎要破胸而出。
她勉强抬手压了压,最终,还是回过身犹疑地问出口:“母妃可知我娘亲的真实身份?”
郯王妃静静地立在日光大盛的内厅,她高髻蛾眉,脊背挺直,浮光跃金的华服妥帖地穿在身上,她本应该有一种冷眼旁观的漠然,却偏偏眸中流露出几分慈悲。
颜玉皎一瞬间便懂了,郯王妃知道梅夫人的真实身份。
但她更茫然了,郯王妃是何时知道的?……那楚宥敛呢?楚宥敛是因为和亲公主一事才知道梅夫人身世,还是……如郯王妃一般,早就知道?
倏然间,颜玉皎丧失了一切问询的勇气,恐慌蔓延至心头。
从始至终蒙在鼓里的人只有她,那她当初为了嫁给楚宥敛,孤注一掷的行径,在他人眼中,会不会只是跳梁小丑的自投罗网?
没等郯王妃说出任何话,颜玉皎提起裙角,转身便走。
她的脚步略有些踉跄,樱桃担忧地想来扶她,也被她拒绝了。
越过几道门槛,转过几道弯,只觉得草木越来越盛,树荫越来越多,空气越来越阴凉。
他们来到昀梧殿最僻静的地方,这里只有一间破败的草堂。
净娷停在草堂门口,她随了郯王妃的性子,安安静静地等着颜玉皎抵达后,就告辞离开了。
颜玉皎脸色苍白,头也昏沉,扶着草堂门许久,也没有敲一敲。
樱桃觉得颜玉皎不太对,小声问道:“娘子怎么了?若是身体不适,改日再来罢,郎君定然能理解。”
颜玉皎摇摇头。
她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胡思乱想,而后推开了门。
草堂很小,站在门口,堂屋的一切就都一览无余了。
堂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立着无字碑的桌子,连把椅子都无。
楚宥敛就跪在桌子前,他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却仍旧跪的笔直。
听到门口的动静,楚宥敛也没有回头看一看,笃定道:“娘子。”
他笃定来者是颜玉皎。
颜玉皎却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