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祸从天降,他竟遭受连累,被迫离开这里。
阿柠不敢吭声,沉默地看着他翻看着医书。
天已经暗下来了,外面似乎有训鸽的哨声自夕阳下划过,之后很快归于无声。
时光是缓慢静谧的,是黯淡哀伤的。
这时,孟凤春走到一旁雕漆案前,案上陈设了笔墨纸砚,并一摞医书,他拿起最上面的那本,翻开来。
昏暗的光线下,阿柠看到那本书上用墨笔增删勾画了多处,还有小楷的注释。
她顿时明白,这是孟凤春正在修订的医书,他还没修订完,只修到一半。
她抿了下唇,
想问问他是不是能把这些带走,
突然想起太医院的规矩,怎么可能呢,他一个字一页纸都带不走。
孟凤春:“前几日,因为修订其中一处,孙大夫还和我争执起来,自然互不服膺,恰惠民药局遇到一个求医者,倒恰是这个病症,我们便说拭目以待。”
他抬起手,翻了翻那医书,道:“王大夫说要借这本,我说等下个月吧,等我修订过后,便请他过目。”
阿柠无声地看着。
孟凤春仔细地将那本医书放在书案上,低头久久地看着。
之后,他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阿柠。
四目相对间,阿柠愣了下,她忙道:“孟大夫——”
孟凤春侧首,认真地端详着她,过了一会才道:“你是个聪颖的姑娘,以后留在太医院好好学,它日必有所成。”
阿柠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此时任何口头的安慰都是虚软无力。
孟凤春一生的抱负便是要修订医书,要著书立说,可是他要被赶出太医院了。
写医书不是写诗文,医书是不能闭门造车的,需要诸多参考实证,在御药局,有各地州府进贡的药材,也有大量药学典籍和记录,回去自家自然没这些,寻常人家便是有些医书药材,又怎么比得上皇家的御药局?
况且,他被族中子弟所连累,离开后还不知道面临什么。
孟凤春艰难将视线自阿柠脸上挪开:“我走了。”
说完,他骤然迈步离开。
阿柠怔怔地看着孟凤春从自己面前经过,看着他走出太医院的大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孟凤春迈过门槛的时候,她看到他的脚步停顿了下。
她以为他会回首,结果并没有,他在一个几不可见的停顿后,便一狠心,大踏步离开了。
阿柠呆呆地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才无精打采地回去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