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的腿被水泡得发胀,有一些流石划开的细小伤口上还沾着泥沙,残疾的腿弧度有些扭曲,疤痕狰狞。
叶秋水的手顿住。
见状,江泠眸光一暗,垂下眼睛,想要将衣摆放下,试图遮住那只丑陋的腿。
他不该让她看的,疤痕那样可怖,断裂过的骨头就算再生也还是崎岖畸形,她见了,会害怕。
但叶秋水却阻拦住他的手,摇摇头,“没事,哥哥,我不怕的。”
叶秋水温声宽慰,眼眶生热,抿着唇,尽量平静地说:“你不要总是站着,吃力太久,膝盖会撑不住的,一会儿我让他们打一盆热水来,巾帕沾湿了敷一敷脚,你看,这里都有些发紫了。”
声音轻柔,缓慢,让人眷恋,江泠低低地“嗯”一声。
“我帮你将这些伤口处理下。”
叶秋水站起,将自己的小药箱搬过来,先用干净的手帕将那些细碎的泥沙擦去了,问道:“这些是今日刚刚划伤的吗?”
江泠点点头。
她了然于心,将裤脚往上卷了卷,露出膝盖时,叶秋水的目光忽然颤了颤,死死地盯着他的腿看。
她突然不动了,江泠头低下去,下巴几乎要戳到胸口,他垂首默然不语,手动了动,又想将衣摆放下。
叶秋水按住他,呼吸一滞,手都有些发抖。
江泠的膝盖上围着一双护膝,很丑,针脚不够细致,图案也滑稽,看得出制作的人手艺很差,但是却挑了一对极好的料子,柔软,温暖,只是护膝已经使用很久了,边角都有些破破烂烂的,缝补过很多次,但是江泠依旧没有丢掉,还穿在身上。
如果说,徐微将那封血书送到叶秋水面前的时候,她还不敢确定那个荒唐的猜想,如今却不得不认清,他的心意。
这双护膝,是江泠刚登科不久,被先帝外派到儋州任知县的时候,叶秋水无法随他一同前去,又担忧他会吃不饱穿不暖,她熬了几个晚上,亲手制作送给他的。
很丑,叶秋水的女工不精,做出来的东西任谁见了都会笑掉大牙,第二日江泠要走的时候,她都不好意思送出去。
可是就是这样一对丑得送不出手的护膝,江泠却戴了三年,他公务繁忙,常在外奔波,护膝早就磨烂了,他也舍不得丢,自己缝缝补补完继续穿着。
太傻了,傻得叶秋水想要落泪。
江嘉玉,叶秋水在心里问,你是不是个傻子啊。
看着她怔愣的模样,江泠嘴角紧绷着,他道:“我自己来吧。”
“没事。”
叶秋水回过神,突然勾了勾嘴角,眸中光芒潋滟,又像是哭,又像是笑,她低下头,什么也没说,继续用手帕擦干净伤口的泥沙,再抹上药膏。
过一会儿,她叫人打来一桶热水,布巾浸泡过后冒着热气,叶秋水将其拧干,敷在江泠腿上,热气蒸腾,暖意涌过四肢百骸,熏得眼睛都有些酸了。
江泠无言地看着她,总觉得今夜的叶秋水好像哪里变了,可是他说不上来。
等敷完腿,叶秋水站起,“兄长,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些,没那么胀了?”
江泠说:“嗯,好很多了,多谢。”
叶秋水笑了笑,起身将东西收拾好,“那兄长早些休息。”
“好。”
江泠目送她离开。
叶秋水刚出门,强忍许久的眼泪便啪嗒落下,倘若再多呆一刻,她都会控制不住地在江泠面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