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楚随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视对方:“老大人莫不是忘了,洛阳城外尸骨未寒!”
“关中,秦州,雍州,并州,还未收复!”
“北方胡骑更是虎视眈眈!”
“陛下龙体金贵,岂能置于险地?”
“再者,迁都需征调民夫、转运粮草,国库如何支撑?”
“江南士族在本地经营数代,产业田宅皆在此处,迁去洛阳,难道让他们抛家舍业不成?”
支持迁都的,基本上则是在这里得不到重用,根基也没有发展起来的一些江北之人,他们希望回到洛阳,能过的比现在要好,另一方面,那里也是他们的家……
他话音刚落,几位江南出身的大臣立刻附和:“卫将军所言极是!”
“我等家族根基皆在江南,若迁都,田亩无人耕种,商铺无人打理,岂非要坐吃山空?”
“柱国大将军与辽王虽忠勇,可手握重兵在外,陛下若回洛阳,恐有‘挟天子’之虞啊!”
议论声浪越来越高,支持迁都的多是江北旧臣,他们盼着回归故土,重振家声,反对的则以江南士族为主,死死攥着现有的利益版图。
欧阳通坐在主位上,听着满堂争执,只觉得胸口发闷,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侍从连忙递上温水,他喝了两口,才缓过劲来。
他何尝不知众人的盘算?楚随怕失权,江南士族怕失利,连那些看似中立的大臣,也多半想着安稳度日,不愿折腾。
可他欧阳通,既无段豪的兵权,也无杨豹的威势,空有一颗回洛阳的心,又能奈谁何?
当年他能扶大厦之将倾,靠的是东海王的信任与老臣的同心,如今人心离散,各有各的算计,他这把老骨头,实在拗不过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散朝后,欧阳通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政事堂,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拿起笔,蘸了墨,却迟迟落不下去。
纸上要写给杨豹与段豪的话,每一个字都重如千斤。
最终,他长叹一声,写下:“洛阳光复,功在社稷,然迁都之事,朝野争议甚剧,江南士族安土重迁,卫将军等以‘国库不足、圣驾安危’为由力阻,老臣心力不济,暂难推行……”
写完最后一笔,他将信纸吹干,折好放进信封,指尖却止不住地颤抖。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案几上那枚他随身携带的洛阳城防图印上,冰凉刺骨。
他知道,这封信寄出,洛阳的那两位,必然是会失望的。
可这乱世的权柄博弈,从来都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左右的。
他想回洛阳,但是回洛阳的路,终究是被这江南的烟雨,被这盘根错节的利益,给生生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