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学着我妈的样子,照顾瘫痪在床的姥爷,又或者试和我妈一起踩着小凳子刷碗。
下午茶的时间,我妈就和舅舅一起坐在小凳子上吧唧吧唧吃鸡腿。
让我意外的是,舅舅每次都要挑最小的那个,要把大的留给姐姐。
他的眼睛亮晶晶,一拍胸脯横打鼻梁:“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要保护姐姐。”
等开春的时候,两个孩子就该去上学了,他俩起了个大早都要出门,只不过我妈背的是竹筐,舅舅背的是军绿色的书包。
我抓着我妈问:“你没有书包怎么不早点睡,上学背个竹筐能行吗?”
我妈诧异的看着我,她说:“姥姥,我不上学的呀,你忘记啦?”
“我这是要去库房拿点白菜去集市上卖。”
入春时,气温回暖,冰雪消融,去集市的路又好走起来,保存了一冬天的大白菜还很鲜亮水灵。
白菜耐寒抗冻,在地里也好养活。
我妈就像大白菜一样好养活,一碗稀粥几块窝头,就能长大成人。
我解开系在腰间的红裤带,从里兜翻出来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塞进了她手里。
那时村里管的并不严,上学全凭自己意愿,愿意念书就念,不愿意也没人拦着。
一年的学费五六块钱,有人家里虽然拿不出这个钱,但若是真心想让孩子念书,也能给学校送点白菜土豆通融通融。
我妈拿着钱不知所措,挣扎着想要还给我,舅舅先我一步拉上了她的手,舅舅吸了吸鼻子说:“姐,一起念书吧,学校可有意思啦。”
他又扭过头对着我说:“放心吧姥姥,我会保护好姐姐的,我肯定不让别人欺负了她!”
我妈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就和舅舅手拉着手出了门,两个小小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路的尽头。
原本在里屋给姥爷喂饭的姥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她不解的说:“妈,女孩子没必要念书上学的,上了也是浪费钱,早晚有一天是要嫁人的。”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拿搅屎棍,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小时候你也是这么教我的,从小要让着哥哥,吃的穿的都要哥哥先挑。”
“你不让我念书,说我念了也不会有出息,说我迟早是要嫁人,不如早点嫁了,给哥哥能有出息的机会,这也算我的用处。”
我瞪大了眼睛,喉咙发干,心口又酸又麻。
我忘记了,姥姥一辈子也是活在重男轻女的这种可怕思想之下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因为我妈如今遭受的一切,正是她曾经再稀松不过的平常。
这种思想会随着血缘一起,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宛若刻在灵魂的烙印。
只有爱才能让她清醒过来。
她从没得到过爱,所以只能任由自己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我妈不一样,她有我爸和我,她其实是被爱着的。
但重男轻女的阴影已经禁锢了她很久,她从小就是这样活着,脚上的镣铐已经锁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