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多久,云湄的这份安心,就被以极其令人大开眼界的方式,给击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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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花宴顾名思义,就是搜罗一些温室、暖洞里将养出来的反季鲜花给布置出来,图的是一个于霏霏暴雪之中观赏各色妍丽名卉舒展身姿的新鲜,年年都这个花样,终究也没什么好看的,归根结底还是以各家的交际走动为主。
一入府门,男客女眷便被各自引领着分散开来,待得云湄在后院坐定,观四方人烟稠密,尽是女客,下人们有条不紊地来往服侍着,倒没什么异常,便心思稍定。
可事实证明,她这心还是定得太快了——
云湄将将坐下没多会子,还没在张夫人的引领之下见过各位官夫人,不远处便行来一个妆扮贵气的端庄女子,听下人们的纳福拜见之声,是府台四公子的妻子刘夫人。
她点名让云湄随她去瞧南圃栽种的冬花。
虽然这位刘夫人言语自然,话音间也有邀请旁的几位官夫人陪同,但云湄观其来势、与交谈中时不时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莫名认为这位刘夫人就是冲自己来的。
云湄心中有了计较,八成又是那位云大人的手笔。
倘若派个丫鬟来请,她倒还能有应对推辞之法可,一下子搬出这么一尊大佛来,又是以冠冕堂皇的赏花走动为名目,云湄还当真不大好谢绝。
无奈,只好起身随刘夫人走了。
云湄心中虽则预感不祥,但还是竭力挣扎了一番,譬如她行走时紧贴大群,尽量不给人可乘之机。
但一旦被人着意盯上了,就如同那网中之鸟,再是较劲,除了白费力气,压根无济于事。
这不,会客的花厅距离南圃要走上一段儿夹道,云湄起先还与身旁的几位夫人有说有笑,耳畔却在某一个瞬间倏而失去了所有声息,四周静谧极了。
云湄呆了呆,这是什么功夫?她万般确认,就在上一息,她还被鬓影衣香所簇拥着。
莫不是使了什么法术不成?
但她很快根据脚下踏着的碎石反应过来,兴许是话本子之中常有的奇门遁甲,她应当是触发了阵法的某一处机关,才落得如此。
云湄心中惴惴,蹲下身来,研究着那块碎裂的石头。
这一路行来平坦,脚下的地板刚才还是好好的,某个瞬间经她随意一踏,就四分五裂了。
所以,根结定然就在这上头。
云湄没有放弃,打着眉眼官司思忖着,伸出指尖,企图复原这块裂石。恰是这时,身后冷不丁飘来一道声音:“乔夫人,好巧啊。”
云湄身形一滞,随即深吸一口气。
她转过面去,就见夹道旁的景色不知何时被偷天换日,原先高耸的白墙,陡然成了一处居室,里头逸散出醒酒汤的气息,还设有以供休憩的小榻,应当是本府为安置酒醉客人而设下的临时休整之所。
那云大人长挑的身形立在门槛处,正好整以暇地居高临下望着她。
不出所料,果然是这睚眦必报的宵小干出来的。
他笑笑,很是好脾气地关切道:“地上凉,你在做什么呢?”
对这些请君入瓮的戏码浑然不知的样子。
云湄恨得咬牙,但也不断提醒自己,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可万万不能同此人生气计较,轻则名节不保,重则命丧此地。
是以云湄压下脾气,强颜欢笑,尽量捏出一个平和的口吻,说道:“云大人是来讨那只匕首的?妾霸占这般久,是该物归原主了。只是素闻大人庶务繁忙,寻不到拜见的机会,这才一直没有归还。正巧今日相见,正好两不相欠。”
她起身,从袖笼里掏出匕首,走近几步,递给他。
云兆玉听了,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目光始终没有从云湄脸上移开。只闻他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几个字:“……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