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驿卒就找够了人。
都是不远处浣衣坊里的浣衣妇,个个使惯了捣衣杵,又常拧洗衣服,力气足,中气也足。
点齐了人,宋妙先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很快就有个妇人惊讶道:“原来昨日外头传的那好彩得了五百贯的人,就是小娘子你啊!”
其余人也议论连声。
宋妙早已心有准备,并不奇怪外头会有这样传言,但项元既然做了初一,她自然就不再帮着遮掩,笑着解释了一番那小孩怎么找到的,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这么找。
从谢三儿头上的甘草枝,后厨老鼠捣乱留下的痕迹,再到闻到的味道,发现的回廊下的骨头,又同那甘草味重新结合起来。
如此一环一环,细致非常,叫一干妇人同听书似的,津津有味之余,无不叹服。
尤其她说起从盘子里赶、夹菜,在盘底留下的痕迹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因完全是生活中常见细节,听得几乎人人都不住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焉样子。
等说完,她才又道:“其实不过偶然撞见,项员外说要答谢,三贯五贯就罢了,实在太多,还是给他退回去吧——劳烦诸位娘子帮着担一担,因怕项家不应门,干脆送去一间离得近的谢家米铺好了。”
一时一干妇人俱都不平起来。
有人叫说:“若非小娘子,按那小孩躲的样子,只怕半个月一个月都能藏得住,赏金再如何丰厚,也是小娘子应得的!近来天天查问,光是人力一天不知要费多少钱,你给他省了这许多,难道不配得一点钱财?”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宋妙笑着道:“我虽不要他钱,却想讨个人情。”
此时晌午刚过,正是才吃完午饭时候,六名妇人挑着担,旁边又有六名妇人护着,另又有宋妙同大饼跟在前头,这一番阵仗,自然颇为显眼,一路已是引得不少人来看。
十余个本地妇人,一路走来,少不得遇见些亲朋旧友的,或是往日主顾。
有那好奇的上前来问,众人个个都说是受了宋妙所雇,帮着去退钱。
昨日项家丢的小孩找到,最后给了五百贯赏钱的事,晚上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今日更是几乎人人尽知。
此时见得还钱,城中本就没有多少消遣东西,又因水患,连南北唱戏的都少了,众人才吃完饭,正是消食时候,有免费的热闹,谁不顺路去凑一凑?
一时到了谢家米铺,后头已经缀了挺长一条队列。
宋妙客客气气上门,先问谢护谢当家在不在,等人出来,行了一礼,道:“那日见过谢员外——我原有事劳烦项爷,又想请员外做个见证,才冒昧上门而来。”
六台挑担,十二个妇人,又有宋妙同大饼两个,看得谢护脑袋一突一突的,虽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却是连忙使人去请项元。
米铺距离谢护借给项元的宅子并不算远,不多时,项元就匆匆赶来了。
而宋妙见得人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不用她交代,一众妇人已是早早把那些钱上盖着的红布掀起。
宋妙对着项元行了一礼,客客气气道:“给项爷道扰,多谢好意,但比起这样厚财,小女更想讨个人情——滑州要挖渠修堤,我正受雇于此事,只是缺粮,以至于迟迟不能动工,实在头疼得很。”
“不知能不能拿这五百贯,换一个人情,请项爷帮着为我引荐一番粮行粮铺,便是谢员外不方便,以项爷人脉、人望,想来也能介绍旁人借些粮谷,不知行不行的?”
左边是一贯一贯铜钱,垒得高高的,堆成六座小山,右边是神色尴尬的故交谢护,再一抬头,外头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正吵吵嚷嚷,对着里头指指点点。
比起昨日场景,简直如出一辙,又更甚许多。
项元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被高高架起的感觉,心中简直想要呕血。
——同样是商贾,又怎会不知道为什么粮商不愿意借粮给衙门。
可眼下当着这许多人,他根本不能拒绝。
然则一旦答应,就真真正正要贴上人情,贴上银钱,还未必能讨得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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