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面饼,罗庭晖的眉头又是一跳。
“去马车上把粥和点心提下来。”
熬煮到开花的白米厚厚地悬在米汤里,虽然是温凉的,也有丝丝甜香。
点心是小方酥,罗九娘出身维扬罗氏,在吃食上多有见识,一吃就知道这中空的小酥饼里加了精糖、麻油,又用了上一年烘制的橘丁调味。
熟悉的起酥手法,熟悉的油香气,就连酥层在齿间层层崩开的声音都能让她回忆起年少时光。
酸甜味道又似乎比记忆中好吃许多。
“橘丁不似从前那么甜,再配点蜜酱也好吃,最好是桂花蜜,与橘的时令相当。”
心里这么想着,罗九娘怔了怔。
片刻后,一滴眼泪落在了她捏着点心的手上。
她会做三十多种粥,二十多种蜜糖点心,从前她在小厨房里调羹弄蜜,何等自得其乐,可曾想过十年后,就是这般光景?
苦意和酸涩从胸腔里翻涌而上,几乎要把嘴里的点心浸透,她一点一点逼着自己咽下去,这点自怨自艾的苦,比起她这些年里吃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陈家人也没闲着,又腿脚利落的想要趁机从后门出去喊了巡街的来,很快又溜了回来,急慌慌地说:
“三伯,后门也被人堵了。”
陈家族老没说话,几个年轻人先急了,抢着步子就要往黑油门外冲,刚到门口,又挤挤挨挨一步步退了回来。
自黑油门外,十几个成排站着的精壮大汉已经跨门进来了。
四方方的小院子陡然变得狭窄,一群老老少少的男人早就离座避到了一旁,现在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只能眼睁睁看着罗庭晖大步一跨,径直坐在了罗九娘右手边的椅子上。
手边的案几上有一张薄纸,正是陈家准备的休书,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嗤笑了一声。
身子往左一靠,容貌如卫玠宋玉,行事如修罗夜叉的年轻人没开口说话,而是环顾整个院子,用一双极亮的眼里里外外地看,看得人心头发慌。
一个穿着赭石色绸袍的老者等了半天,终于上前一步,说道:
“罗家贤侄,你今日上门,到底是所为何事啊?”
他说话的时候,终于有人去把陈进学扶了起来。
罗庭晖将这老者也上下打量一番,才慢悠悠开口:
“您哪位?”
老者干笑了下:“我是我这三郎的亲伯父,侄媳妇还得称我一声二伯。”
“原来是陈家族老。”罗庭晖轻轻点了点头,“我年纪轻,九姐嫁人的时候我只听说陈家书香门第,家风极严,族中的老贤达也都不是尸位素餐的废物。”
俊美无俦的年轻人说话像是吐刀片,刮得陈家族老脸皮疼,他勉强撑着脸上的笑,还想说什么,却听罗庭晖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