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重了语气,“不许胡说!”
他也嘀咕道:“应当不会呀,我留着神呢。”
那语气说不出是担忧还是失望。不过想到那“留着神”的细枝末节,叫西屏红了脸,尽管也知道没可能,心里却说不出一种滋味,好像为这事惆怅,又因为这事,似乎使她觉得他们的性命真是紧密相连在一起了。
她抽出手来打他,“有了又怎么样?你怕了是不是?”
“怕什么?”
他眼一转,笑了,“我才不怕呢,这便更好了,告诉爹娘,他们不答应也不成了。而且对你不敢骂也不敢打,要打就只敢打我了。”
要说起来,按顾儿和姚淳的性格,真有这一朝,的确是不敢,也不会对她怎么样,而且也不能不答应,他们品行端正又心软善良,最吃这样的胁迫。可真闹得那样僵,却伤了她和他们之间的情分,何况那不是她所能打算到的未来。
不过畅想一番,心里也是又喜又愁,她笑着啐了他一口,“呸、你想得美!我才不跟着你丢这个人呢!明日我就悄悄去瞧大夫,叫你死了这条心!”
次日一早,西屏果然一个人悄悄地去瞧大夫,时修自往衙门里去,着人将那旺发拘到衙门审问。
周大人一听那一百两银子是给这旺发觅了去,想着既要替娄城开脱,索性将罪名都安在这旺发头上,便重重一拍惊堂木,肃穆呵道:“凶犯旺发,你杀人劫财,还敢乔作无辜到官府报案,简直胆大包天,欺官枉民!现今拿你在堂,你还有何话好狡辩?”
好嚜,话还未问,先把罪名定下了,时修不由得斜他一眼,把那惊堂木往回搁了些。
那旺发身如筛糠,面如土色跪在堂中,吓得“我我我”我个半天也说不出个整话。周大人便和时修笑道:“小姚大人你看,这是做贼心虚没话可说了。”
说着向左右各射一眼,“来,先打他二十板子,等拟定口供,叫他画押!”
“慢来慢来,”时修抬手阻道:“周大人,这旺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哪里来的口供?”
侧堂那文吏闻听此话,小心翼翼睃他二人一眼,暂且搁住了笔。
时修笑了笑,“不要心急嘛周大人,想他一个山野村夫,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不能说话也是有的。”
言讫拔座起身,绕案下堂,走到旺发跟前,“旺发,不急,你慢慢想,仔细将去年的事说来,不过可不许扯谎,否则,真格是死罪了。”
旺发磕头下去,喘定了气,瞅着地上放的他老婆那件栗色小衫,不敢撒谎,抽抽搭搭说道:“是草民一时贪心,那银子,是,是我拿的——”
去年九月十七早上,天不亮,这旺发因连日没吃过整饭,翻遍家中一粒米不见,无法,只得拿了张破渔网到河里捞鱼吃。这般撒下网,便倒在河滩上打瞌睡,天亮醒来,见似乎网着了些大鱼,喜得他忙涉入河中收起网来,却见是一具泡得肿胀的尸体,当即吓得他跌在水中。
混乱中在网里又摸到一个包袱皮,捞起来一看,却是好几个银锭子。旺发活到这岁数,何曾见过这些钱?此刻欢喜非常,顾不得惧怕,竟将银子拿回了家中藏好,这才跑去城中报官。
“大人明察,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周大人拍案,“还敢狡辩,我看你网鱼是假,想网尸体和银两是真!岂不知就是你杀了他!”
旺发急得眼睛乱转,转着转着,竟伸着脖子反问:“不对啊大人,我后来听说,那人是前一天就淹死了的,如果是小的杀人,小的怎么不前一天就藏了银子去报官,何必盘桓到第二天,又巴巴在下游守着尸体飘下来?”
时修笑着转向周大人,“是啊周大人,为什么他要多费这事呢?”
“嗨呀小姚大人,这你还不明白么?他这是故意混淆视听!”
周大人后仰着脸,微斜着身子,对旺发满面不屑,“你看这厮,巧舌如簧,哪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听说他常在坊间赌钱吃酒,是个赖皮混账,小姚大人可不要中了他的计啊。”
可是据说,这旺发赖皮混账不假,却是个胆小如鼠之人,也是自去年发了这笔横财后才学的这些恶习,从前连饭也吃饱,哪有这些钱耍乐?
时修回身去问他:“旺发,你还记不记得发现尸体前日,你在何处做过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