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仲文齐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那我七点在这里等你?”
“行。”
他说着望向那只表。一开始他就看到它了,那是一只漂亮的蓝色卡带手表,他在电视广告上见过。
仲文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晃了晃手腕:“这是我上次考第一名的时候,爸爸送给我的。”
天色渐暗,树荫掩盖了他脸上的表情。
忽然,一个女声远远地传过来,声音满是焦急。“哎呀,妈妈叫我回去了,那后天见?”
仲文齐朝他挥了挥手,“我带黄豆和纸来,我们一起种豆芽。”
他也挥了挥手,并没有那么雀跃。
他坐公交回到家,不出意外,屋子仍然是黑暗的。
他看着死寂的客厅,冰冷的餐桌,桌上压着几张钞票,一张便签,让他自己买点东西吃。
母亲不在,父亲当然不在。
他把手按在钞票上,寒意透过皱巴巴的纸片,传到他身上。
他转过头,侧脸映在灰暗的玻璃上,额角那道疤就像一条爬行的蜈蚣。
很小的时候,有次他独自在家,想去够橱柜里的糖,却把一个盆景晃了下来。陶瓷边缘砸在额头上,砸出一道口子,缝了好几针。
他抬起手,按在那条疤上。每次感受到那凸起的瘢痕,就仿佛在心脏上划开一条裂缝,脓血汩汩涌出。
那个家的母亲是那样慈爱,那个家的兄弟是那样和谐。
为什么他得不到这一切?为什么他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做一个窥伺者?
他明明……跟仲文齐那么相像。
对方跟他有一样的年龄,一样的父亲,甚至一样聪明,就像他的镜像。
可是,那面镜子是多么完美。
他站在镜面之外,只能徒劳地望着那幸福的家庭,无论如何也无法走入其中。
他真的,真的,很想得到镜中的一切。
我是可以取代他的。他想。
随着他跟仲文齐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个念头也越扎越深。
他也很努力,他也很会学习,为什么父亲不能用同等的爱去爱他?为什么他得不到同等的幸福?
那天,他们照常在树林里见面,仲文齐满脸兴奋地告诉他,有个好消息。“妈妈最近工作很忙,会晚回家,”他说,“我出来就更方便啦。”
他望了对方一眼。他求之不得的陪伴,对方唾手可得,偶尔少一点,居然还是件高兴的事。
“下次我们换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