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这出戏,演得真是好。
明明是早有预谋的苦肉计,明明连齐王用什么毒该从何处寻什么解药都提前安排准备,此刻却演得如此惊心动魄。
不露丝毫破绽,哄得云乔失了理智点头应下他。
她不是个会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女子,所以即便朗月树影下再如何迷蒙,即便朝夕相处中再如何悸动,即便沈家祠堂内再如何绝望,至今,也始终在心里划了一道线,不愿意给他做妾。
后宅之中,仰赖男人而活的女子们,身为妻子尚且难以自保,何况是,更卑微的妾室呢。
她看得清楚,怎么会愿意给他做妾。
可生死关头,却又会在血水里,应下本不愿意应允的话语。
血水颜色里,女子泪眼朦胧。
她哭她的惊惶畏惧,怕他身死,也为那失了理智后点头应允下的未知前路,彷徨难安。
萧璟享受着她的忧慌,那双凤眸的眼底藏着得意。
是啊,他如愿以偿了,如何能不得意呢。
他轻易骗了她,她这样傻,这样好骗,他如何能不得意呢。
萧璟唇角微勾,侧首时不经意瞧见她眼里的泪滑过颊边又顺着落下的可怜模样。
美人垂泪,满目忧惶。
他瞧着瞧着,不知怎的,又隐隐有些愧疚。
那是和沈家祠堂里看见满身鲜血的她,奄奄一息跪伏在地,挣扎爬向前时,相似的愧疚。
这愧疚很淡,远不如当日见她一身血水,来得折磨人。
却还是,让人心头情绪,又几许复杂。
萧璟抿了下唇,试图压下那股情绪,猛地侧首,咬着她脖颈。
他薄唇停在她脖颈皮肉处,截停那一行正往下坠的泪。
眼泪都咸味淡淡萦在唇齿,让人喉头微滚。
牙齿轻咬她脖颈皮肉,抬手捏着她脸颊,指腹压在她泪痕上,哑声问她:
“哭什么?就这般舍不得我死?嗯?”
话音恣肆风流。
云乔心里骂他伤成这样还说这些话做轻佻事来逗自己,想动手打他,也想推开他咬着自己脖颈的唇齿,却又顾忌着他伤势,不敢做什么。
最后只捂着脖颈上被他咬出的齿印,噙着泪瞪他。
既委屈,又担忧的,喃喃道:“你胡来什么,扯着伤口如何是好……”
萧璟意识已经有些昏沉,笑音疏朗,揉着她颊边软肉,低声贴着她道:“别怕,死不了的。”
话落,晃了晃脑袋,眼前却有些晕,喉间隐隐有了血腥气。
他看似姿态随意,实则浑身都疼,尤其是那肩头,到现在还打着颤,眼前也有些发昏。
萧璟话落,云乔还未应声,门外护卫却急匆匆了闯进来。
那护卫张口匆忙欲言,眼见云乔在萧璟跟前,临要出口的话,在舌尖转了下。
“主子,京中老夫人派了亲信家仆来,眼下正和表少爷一道往这边赶,已入扬州城,即刻便到。”
这京中老妇人便是皇城内萧璟的母后,那表少爷,则是萧璟表兄,现任的两江总督赵琦。
护卫话音入耳,萧璟本就因着中毒不佳的脸色,更是难看。
喉头血腥气浓重,他强压下口头的血腥气,没把那口血咳出来。
瞧着云乔,目光沉沉。
此时距离中毒已有些时候,剜肉之举不过是要云乔心疼罢了,根本不足以让控制这毒药。
萧璟事先早有准备,知晓齐王用毒,提前派了人去京中寻解药,不日京中解药便会送来,他死不了,至多毒发昏迷些时日。
原本是计划借受伤中毒之事,昏迷些时日,好钓出这扬州城里齐王的人手。
却没想到皇后的人,来得这般突然。
皇后若是知道他因云乔受伤,只怕,饶不了云乔。
而那赵琦是萧璟亲信不假,却也是皇后母家侄子,一旦皇后有了吩咐,赵琦也不敢违逆。
何况,云乔这张脸,肖似明宁。
赵琦也好,皇后的人手也好,都不会觉得,顶着这样一张脸牵扯进江南私盐案,又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子,会是巧合。
她更像是一枚美人计里的棋子。
难保皇后的人手和赵琦,不会对云乔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