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夫人有些吃惊:“你不会是想……让我顾家在这关头帮你做事吧?你做梦!我们中间隔着听白的仇怨,我怎么可能受你驱使!”
“有何不可!”秦姝步步逼近,嗓音低哑而急迫:“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放在平时,别说你是否拒绝,本宫也断不会做结党揽财之事!可现下灾民事缺银缺粮,有人为了大事化小,甚至不惜引导纵容流民食人肉,喝人血,岳听白正是为了此事搏命而死!为了她,为了那些不该被这样对待的难民,我怎能不舍一己之名——与你这商贾之身,在这监察重地……合谋。”
最后那两个字,她几乎是咬紧了牙关才道出口。
岳夫人瞪大了眼,显然是被秦姝突如其来的言语所惊骇,她盯着对方湿润的双眸愣怔了许久,才堪堪张口:“你是想让顾家号召京都的大户商贾们出钱,帮朝廷把这个关卡渡过去。日后再通过你在朝上的路子,让顾家能接手朝廷在民间经商的委托,以此达成合作,是不是?”
秦姝无力笑笑,点头道:“是。夫人聪慧。”
卢棂谨慎旁观了一会儿,终于在这时开口:“单说妾身看到的,中原这几十年的战乱就没停过,每年朝廷都需要处理灾民。国库充盈时,朝廷还会放些钱粮;国库不充盈时,朝廷便以此为借口开征各种苛捐杂税,把百姓累得和流民差不多苦,也就没那么多流民称得上‘流民’了。”
她看了看秦姝,又道:“幸好,先帝在位的这两年实施仁政,减轻徭役和赋税,让百姓有机会喘口气。可今年的流民太多,若殿下不出此法,恐怕又要……”
“又要让百姓受苦了。”秦姝答。
秦姝看着若有所思的岳夫人,言道:“夫人也不必太担忧,京城商贾的家底远比普通百姓富裕得多,即使此番大出血,日后朝廷想要发展国家而大力扶持经商时,顾家也一定是最得朝廷信赖之人。到时不管我是否还在京城,是否还活着,都不影响这一事实。”
“你说的,当真?”岳夫人这时才算是有些信了秦姝。
卢棂能瞧出秦姝此刻的疲惫,于是率先朝岳夫人点点头,暗示她们可以在此刻离开。
岳夫人的情绪得到安抚,亦是想快些回家将这个消息告知顾老爷,便张罗着即刻要走,秦姝却突然叫住她,“想合作,就在两日内做出行动。若晚了,这好事就落不到顾家头上了,具体如何做,顾老爷自当知晓。”
岳夫人撇了撇嘴,心想这丫头想请人帮忙还这么硬气。她倒也没发作,只重重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几十步外的自家马车走去。
“阿白之事,算我对不住夫人。”她听身后人又道:“就让她留在我这里吧。留在英雄冢,也是你顾家满门荣耀。”
岳夫人脚下顿了顿,似是短短思忖了片刻,什么也没再说,径直而去。
卢棂这才舒了口气,望着眼前的素衣女子,已经很难和半年前在九层台中亲自做饭、宴请众人的那个青衣少女联想到一起。
那个在厨房撸起袖子,熟练地用刀将鱼肉切成薄片,和其他少年们唧唧喳喳拌嘴的女孩子……
秦姝看着有些出神的卢棂,问道:“卢夫人还有事吗?”
“哦,妾只想斗胆一问。”卢棂回过神来,“两日之期,殿下可是有什么深意?难道今日朝上……”
秦姝闻言,脸上久违地露出笑意:“夫人还像从前那般知我。”
“妾不敢当。”
“两日后是户部递交解决流民方案的期限,以户部那些人精的七窍玲珑心,大概能猜到我与顾琛都不会同意他们增加赋税。”秦姝一面说,一面扶着簪月往大门处走,将身上的半数力气都压在簪月身上,感觉好受了不少。
“无法搜刮百姓,那必然要搜刮商人了,一旦朝上动了这个心思,那京中那些大户商贾恐怕都要落了个抄家流放的下场,哪还有什么别的余地。但在朝廷动手前先奉上家产示好,就与强制收缴完全不一样了。”
卢棂自知料想的不错,但从秦姝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后,还是忍不住生出一阵寒颤,她垂首道:“妾明白了,多谢殿下告知。”
两人已至门口,卢棂停了步子,抬眸瞧着秦姝瘦削的侧颜说道:“不论何等境况,妾都会为殿下分忧的,殿下要好生保重身子。”
秦姝浅笑道:“我知道,这半年你出了不少力。若不是有你在京城斡旋,恐怕孙无忧他们早就无法无天的处置流民了,我听说他们甚至还想趁着流民事强行调大军回防京都,所幸是被你们拦下来了。你和顾琛是真正为大宋做实事的人,有你们在,我安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