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珠忙接茬道:“万岁爷好好地坐在龙椅上,现下他们不会动,否则就算一时三刻进了紫禁城,也是弑君之举,得位不正,四方藩王都有由头进京。那
个古清泉,本就五六日都出不来,审他,不会打草惊蛇。姓徐的和崔提督两处,卫里与我的家丁李大牛、许威继续盯着。”
刘侨耿直,甚至都没察觉骆思恭眼中滑过的那丝不悦,听郑海珠所言,点头称是。
骆思恭指令骆养性道:“你陪夫人,走暗道去坊西观音堂边我们的酒馆里,换回衣服。国子监人多眼杂,办事待戌时以后,夫人先回商号吧,不惹疑。”
郑海珠踏进自家商号时,掌柜秦方,正陪着一位锦袍太监吃茶。
见主人回来,秦方忙站起:“这位是刘公公。”
锦袍太监三十出头年纪,面相慈和斯文,笑眯眯地向郑海珠道:“咱家是内承运库的刘若愚,今日奉万岁爷口谕,送来金锭、明珠与袍服,请郑夫人转交给秦将军。”
太监说完,却见郑海珠看着自己的目光,竟有几分愣怔,不由也生发诧异,掂量着口气问道:“夫人不晓得此事?万岁爷说,他此前就嘱咐过你,去棋盘街的马府拜访秦将军。”
郑海珠回过神来,忙还礼道:“是的公公,郑氏记得天子的嘱托。方才只是在想,秦将军已然进京了?”
刘太监歉然道:“哟,这咱家就不知道了。”
又拱拱手:“咱家还要回库里,向夫人告辞。”
郑海珠一面冲秦方使个眼色,一面陪着太监往外走:“冒昧一问,刘公公的若愚二字,可是大智若愚的若愚?”
刘太监笑道:“正是。不过,大智肯定谈不上,取意糊涂是福罢了。”
正说着,秦方急步回来,奉上一只书页大小的锦袋,恭敬道:“这是敝号新到的湖笔,请公公笑纳。”
刘太监知晓锦袋里肯定有金银谢礼,自自然然地接过,却又大大方方地开了袋子,将里头的银元宝掏出来,还给秦方。
一面冲郑海珠道:“方才还与你这掌柜说呢,咱家偶尔得闲,喜欢写写字。至于这黄白之物,咱家本就是该为万岁爷跑腿的,怎地还能在宫外头收钱,领了夫人的心意就好。”
一个十两的银元宝,配得起这个职级的传话太监的辛苦费,郑海珠估摸着,对方不是嫌少。
她于是又作了惊喜之色道:“呀,原来公公雅好书法。那刘公公可否拨冗,赐小号一幅墨宝,我让老秦做成招牌挂上。”
“夫人说笑喽,”刘太监摆摆手,嘴角抿着,神色却没有挤眉弄眼的腻味,只放低了音量道,“万岁爷对夫人的贤能赞不绝口,夫人回头,讨个御笔,哪里又是什么难事。”
“公公指点得是。公公慢走,后头再有上乘的湖笔从南边过来,我派老秦给公公送去。”
“行咧,夫人留步,咱常走动着。”
刘太监的轿子消失在路口后,郑海珠回身进屋坐了,怔怔地盯着地面。
刘若愚,擅长书法。
难道这位刘太监,才是史书上那位写出《酌中志的刘若愚?
那么多年来与自己相交甚厚的刘时敏,又是谁?
史载刘若愚的原名,不就叫刘时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