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贼。还是个统兵不少的贼。
“你知道我跟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吗?”张燕嘴角一扯,似有一声轻嗤,“我等贼子出身,得了先帝的招安,勉强认个汉室臣子的身份,但也不是对谁都忠的。我的这些部将,名为副将,实为兄弟,也不乐意奉承那些尽会安享富贵、颐指气使的贵人!”
他确实开罪不起那些动辄就能拿出亿钱买官的贵人。但真要将他惹急了,贵人的脖子还比他们这些糙人好砍得多。
“……”刘秉的脸都要僵了。
他蓦然意识到,自己昨夜为了装作身份不凡而做出的种种举动,可能既有好处,也坑到了自己。
好处是,他流落到军中,这些人不敢擅自冒犯于他。
更应该庆幸,张燕出身黄巾,文化不高,在经历过招安后好像也没去过洛阳,发现不了后世的汉服和真正的龙袍存在区别,没有直接扒了他的伪装。
但这些人对于“贵族”的厌憎,远胜于寻常的军队。
这就导致,他觉得自己只是想要个刷牙的工具,说不定对这些人来说,就是一脚踩在了伤口上。
他觉得自己只是想喝口热水,免于被寄生虫折磨,对这些人来说,就是何不食肉糜的表现。
他觉得……
算了,不用他觉得了。
刘秉没有看错,张燕的眼睛里有试探有质问,还有一种蛰伏欲发的杀意!
坏了,他要想糊弄过去然后偷偷离开,只怕没那么容易,还得担心一下,会不会被直接杀人灭口!
若非他穿着这样一套衣服,恐怕早已没了。
怎么办怎么办……
若不是被张燕盯着,刘秉简直想要托着拳头原地转圈,勉力想出个解决的办法来。
偏偏面前审视的目光,让他绝不能做出与这身打扮不符的行为。
却不知他在这里急得团团转,假发下头出了一层汗,张燕也在心中打起了鼓。
面前这身着龙袍的青年直到此时才吃完了手中胡饼的最后一口,对于他的威胁置若罔闻,从袖中摸出了一块绢帕,垂眸认真而细致地擦拭着十指,将龙纹蔽膝上一粒微不可见的碎屑拍了下去,这才重新抬头看向了他。
白日看来,他的头发愈发显得油亮乌黑,与那稍显白皙的肤色、白净整齐的牙齿一并,都与这营地格格不入,像是一群乌鸡之中落了一只金凤凰。
明明这一次,他对于张燕的试探不是怒视和质问,可随着旈冕之上的珠串轻轻一动,一道流光映照在了青年的眼底,带给人的压力竟然更大了。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如果面前这位只是个宗室贵族,哪能有这样的表现。这不由让他投鼠忌器。
刘秉也终于在此时开了口:“你方才说,你认自己是汉室臣子?”
“不错。”张燕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