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骤雨之中,高挺的?眉骨,静默深邃的?眼,在看?过这?双眼睛之前,姚如?意从?不觉谁的?眼睛好看?,看?过后,似乎便?仅有一个答案。
他没有再往前,只是站在门口,低低地对她说了几句话。
他说……
晨光自云隙中挣跳出来,天地吐露出金光。那夜没头没尾的?大雨后,便?连着晴了两?日。今晨尤甚,卯时未过,日头已经来了,将巷子里的?老宅旧瓦都晒出一层毛茸茸的?金辉。
国子监还未敲晨钟,知行斋里已是读书声声,姚如?意与小石头肩并肩在文房铺子里排排坐着,一大一小,都将两?只胳膊搁在窗口支起的木板上?,齐齐捧着脸,齐齐叹了口气。
小石头的烦恼很简单。
他阿娘快生了。
姚如?意的烦恼其实也不复杂。
已经两?日了,她脑海里仍萦绕着那晚,林闻安对她说的话。他的声音低,说得缓慢,却像雨滴似的?一个字一个字滴入她心里,至今仍在她心头泛着一圈圈极细的?涟漪。
“如?意。”
“我原非你亲族长?辈,亦不愿是。”
“若你情愿,往后直呼我名姓便?好。”
他说这?话时,她因这?句话一晚上?都没睡好,梦里一夜都是潮湿的?大雨,也一直深陷在那其实不过须臾的?拥抱之中。她在梦里似乎始终攥着半片湿透的?衣角,周身也裹在药香与水汽氤氲的?暖意里。
梦里,她很想对他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急得她满头大汗。
次日,她顶着黑眼圈起来,穿衣梳头都磨磨蹭蹭,却还是在头花盒子里,千挑万选了一朵粉嫩的?桃花簪在头上?。推门出去?时她也在脑海中天人交战,生怕一出去?便?见到林闻安,那她到底该叫他什?么呢?
但她走出去?时,只看?到哼着小曲儿又在松地的?丛辛、喂小狗的?三寸钉、对着镜子臭美修胡子的?姚爷爷,以及在灶房里张罗朝食的?丛伯。还有正肚皮朝四?仰八叉横睡在大黄和其他小狗身上?的?汪汪。
她反倒矜持起来,不好意思问,便?前后甩着胳膊,佯装晨练四?处找了一圈,连角门前那排狗窝都掀起来看?了。
他不在。
放下狗窝,悻悻而归。
直到丛伯端着朝食出来时说了声:“小娘子、姚老先生,快过来用饭吧。今儿不必等二郎了,一大早宫里来了人,匆匆将他叫走了。”
姚如?意顿时便?立在原地,心里像顶了个锅盖,一下把她乱撞的?心罩住了,这?锅盖还用醋泡过似的?,叫她满心都酸酸的?、闷闷的?。
她只好怅然若失地挨着案边坐下,拾起了筷子,端起了碗,狠狠吃了两?碗粥还配俩大馍馍。
正出神时,小石头又重重叹了声。
姚如?意偏头端详小石头这?沉重的?模样,心里颇觉有趣,便?关?心地问道:“英婶子叫稳婆上?门瞧过了没有?估摸何时要生?”
“稳婆说我阿娘有些见红了,就这?两?日了,快则今儿便?能发动,慢便?还要捱到明日,单看?我那小妹妹何时愿意出来了。”
小石头对他阿娘的?事情样样门清儿,还学着大人的?样子,老气横秋地说话,“我看?,若是明儿没动静,便?要喝催产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