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湄便被留下来剥了一下午的石榴,期间小少爷说着请她吃石榴,想摸她清俏的脸蛋,被云湄躲开,便气急败坏地将云湄剥好的满碟子石榴果实兜头砸了她满身。
男丁平时养在嫡母膝下,他姨娘好不容易能有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见他对小婢颐指气使、举止出格,只觉得是小孩儿可爱胡闹,不加阻止。小少爷平日里被拘在嫡母膝下读圣贤书,着实闷坏了,一有空便放纵非常,益发变本加厉。最终,云湄带着满身淋漓汁水回程,还被厨上的婆子不由分说地当做偷奸耍滑,那姨娘和娇小姐不在意底下人的生死,也没派人来知会半句。云湄最终被罚了月例、打了手板子。
所以,乔子惟这厢只是撑不开伞而已,根本不算稀奇的。
就是她不幸受了这一场急雨的浇淋,过不多久定然要伤风发热的。
乔子惟见她目光闪烁,也不知陷入了什么回忆中,只讪讪说道:“对不起。”
云湄虽然脾性不好、耐性欠佳,但也不算动辄乱发脾气的人,闻言只摇头道:“小事,又不是你的错。”
好在岸旁侯着乔家的奴仆,见了他们上岸,忙手忙脚地凑上跟前来撑伞、披衣,还递了热乎乎的手炉与装满驱寒药茶的水囊。
他们不大识得云湄,但见乔子惟吩咐他们先行侍奉云湄,便也对她塌肩打拱、恭敬非常,听说是表姑娘后,便倍加殷勤了。
——府上谁人不知晓少爷自小便挂心云家那位表姑娘?
虽然老爷从来都不乐见这回事,但他们这些随身伺候少爷的,未来可是要仰赖少爷过活的,自然百般顺着他的心意来。
云湄起先其实是不大乐意跟乔子惟回乔家的。她以为他会先住在官署、驿馆之类的地方,才答应同他一路,不然她自己在当地找个地方赁下就好了,干嘛非得跟他一块儿。
乔老爷自从元配过世后,便极力遏止儿子与那位表妹来往,二人争执颇多,还是后来乔子惟自己考取功名、能够自立,才与云湄恢复了通信。
可是,乔老爷并不会因此而欢迎她的。乔老爷原本便对元配总是冲母家弟弟伸出援手而怨怼颇多,连带着也不会喜欢云湄。
是以,云湄满以为乔子惟既然下定了要跟她过日子的决心,应当是不会再回乔家,而是自行在洞庭置业另起门户。结果走到半途,两人头一回开始商量起这件事情,云湄才知道乔子惟要带自己回乔家。
云湄不愿意,乔子惟便说,在外头往来的不是外室吗?这样不成体统,也委屈了她。不管以后如何,出去自立门户也好,总要事先带她先在家人那里过了明路。
云湄也被他说得挂了火。她挣扎了十余年,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而脱胎换骨,一跃成了良民,又有金银傍身,怎还会自轻自贱,甘为谁人的外室?这不是作践她吗。
于是一气之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随他去了乔宅。
乔老爷得知消息,气得吹胡子瞪眼,干脆连面都没露,人是继室张夫人出来接待的。
张夫人长得一团和气,眸底深处却时常微淌精光。
她很乐见这回事,对云湄热切相待,处处周到。倒也不是疼爱乔子惟、抑或是喜欢云湄,只因为张夫人嫁作续弦之后,自己膝下也生有儿子,就巴不得前头那个非她所生的嫡长,跟一个不三不四的女子混在一起玩物丧志。
——张夫人听说这位所谓的表姑娘,五岁就被亲生父亲给卖了,辗转做了十几年的奴婢,脸盘儿又生得这般精妙,还不知道身上究竟干不干净呢。老爷肯定怄死了,越是这样,越是上火,越是连带着一并对嫡长子削减疼宠,至时候分家产,因此短了嫡长的,给她这位续弦膝下的子息多分些,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是以,对于云湄,张夫人简直殷勤极了,假模假式地拿出了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疼爱的架势,打心眼儿里巴不得促成这门荒唐的婚事。
云湄就是深宅大院里头混出来的,哪里又会看不破张夫人的心思。但她病着,实在无心应付,且既然眼下自个儿有钱了,也没那个想头打起精神来去谋取什么。端看乔子惟如何应对,倘或他不作为,她便可以自己离开——本来就是搭伙过日子,又不是非他不可了。
所以,云湄选择放任,只好生窝在房里将养自己的风寒之症。
好笑的是,乔子惟对此压根毫无察觉。
他对云湄如是说道:“表妹你瞧,我继母是个善性人吧?如若你有什么需求,我不在家时,尽管寻她,她会替你周全的。至于我父亲他……我会让他接受你的。”
云湄不由抬起眼睛,打量他那张过分纯澈的脸孔,突然开始犹疑——洞庭本地的贪墨成风,这位一根筋的表兄,究竟有那个能力去整饬么?
暂且不说幕后的高官操手,乔子惟起先想要拿她那位便宜爹来为此事开刀……这么个愣乎乎的后生对上一只老狐狸,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啊。
由此,云湄认为自己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他走下去了。
一家不扫,何以扫天下,就如曾经许问涯的雷霆手段,没多会子便将整个后宅训得服服帖帖,堪称没让她操半点心,掌起中馈来如鱼得水,没任何滞涩。
乔子惟显然并不具备这个能力。虽则云湄拥有自行料理的手段,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为一个毫无作为的丈夫去周全后宅阴私。云湄看得太多,明白了后院之中的泰半污糟事儿,都是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