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阴云遮月。
王府内。
庖厨一道道菜肴端进谒舍内,坐在案边的众人面如土色。
陆玉含笑举杯,“诸位,不必拘谨,就当是家宴,随意些。”
左侧着锦服的青年先开口,“郡王殿下,我们草民的家宴可不会在宴上安排刀斧手。”
门外,一列刀斧手大汉排开,将谒舍门口围住,斧钺别在腰间,目视前方,岿然不动。
“吴使君见笑了。当下不太平,诸位手中又握有紧要粮食,担心诸位的安全,故而安排了刀斧手作保护。”陆玉挥挥手,“你们散开些站。”她示意门外的刀斧手不要站在门前,挡了大家的视线。
右侧一老者手按在案上,胡子一翘一翘,“我等不过是平民,拒绝郡王的宴请,就要被刀架在脖子上‘请’过来赴宴,郡王是否欺人太甚?你是官是王,我们是民,官欺民,可有王法?”
“赵使君息怒。我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她坦荡承认,“想来各位也知道本王今夜请诸位前来是为何事。”
赵老者手一扬,“不必多言了,陆郡王,你这般对待我们,还有甚可说的。我等虽是小小商户,但也有拒绝交易的权利。今日你便是抓了我下大牢,我也不愿将粮食卖于你。”
陆玉眼神锐利,扫视趺坐在食案前的粮商们,“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堂下,其他人不言语,默认赵老者的态度便是他们的态度。
陆玉嘴角微勾,将酒盏放下,盏中浊酒液摇荡,映出烛火下她模糊脸庞。
“各位,我今夜请你们来,没打算和你们好商好量。我愿意出高价买下你们的粮,你们也得卖给我。”
她强势出击,不再虚与委蛇。
“若是你们同意,那皆大欢喜,若是你们不同意……”
吴信侧眸望向主座上的陆玉,“郡王当如何,要将我们全部斩首吗?”
他坐的笔直,与陆玉对视丝毫没有惧意。陆玉不动声色间,锁定这群人的带头人,便是这吴信。
“当下是何形势。我不必赘述。只一条,梁阳军败了,你们会有什么好处?”她陈晰利弊,“在坐的各位心知肚明。你们所要的也不过是钱财而已,我有,我出,我买。”
“商户想要赚大钱,这无可厚非。只是在这大难当头,也要掂量掂量,有命赚钱没命花,赚这么多还有意义吗?”
“或许你们这其中甚至有人可能在想,梁阳就算沦陷了,但是自己手握万贯,颇有家资,投降叛军,用钱财打点,不论在哪里一样能保住自己的富贵。”
“有这想法的,最好藏好自己,不要露头,否则本王立时抓了你,杀一儆百。”
诸人身前食案上的菜肴凉透,酒亦是一滴未动。
众人垂下眉目,各自思索,随后彼此间悄悄交头接耳。
吴信出声,“既然郡王直言不讳,那草民也欲直言。”
“请讲。”
“我们所出的价格,不是小数目,郡王当真有这么多财银买下我们的储粮?”
众人齐齐看向陆玉。